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连线Insight”(ID:lxinsight),作者:关渡,36氪经授权发布。
由于疫情影响不方便去医院,林司在春节前帮妈妈备好的高血压药已经不够吃了,不得已之下,只能两天吃一次,但依旧免不了药物即将告罄的现实。
她尝试着打开好大夫在线想要买药,把处方拍上去五分钟后,马上就收到了回复通过审核。
“能从线上买药,真是太好了。”她感叹。
李苏也在春节期间第一次尝试互联网医疗,从上海回老家后,她的皮肤一直出现瘙痒症状,尽管医院就在马路对面的,但她不愿前往,最终在丁香医生上咨询医生并购药。
她告诉连线Insight:“我选择的是图文咨询,拍照上传后把症状说了,医生会给我回复和开处方。体验还可以,就是觉得有点贵,图文价格六十多块,电话咨询是七十多块。”
疫情期间,原本人满为患的医院,变成了“高危”场所,不少人尝试起了互联网医疗。
近期,政策也在推动互联网医疗的发展,2月以来,卫健委数次发布关于互联网医疗的文件,支持大力开展互联网医疗服务,包括就诊医疗、健康评估等,同时将符合条件的互联网医疗服务费用纳入医保支付范围。
天风证券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春节期间,在线问诊类App日活最高达到671.2万人,与2019年相比,最大上涨了约160万人,涨幅高达30%。
在互联网医疗的发展史里,曾随着“互联网+”的推进迅猛发展、受到资本热捧,也因政策转向遇冷受阻。在2018年,国务院发布《关于促进“互联网+ 医疗健康”发展的意见》,各地推出细则推动互联网医疗落地,这个波折不断的领域步入了稳定发展的车道。
2018年5月,平安好医生在港上市后,互联网医疗的头部玩家都动作纷纷,筹备上市,微医、丁香园、春雨医生等都传出上市的消息。
然而近几年,互联网医疗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盈利困难和效果难保证两大痛点。
今年这波疫情,让互联网医疗再次站上风口,但疫情结束后,如何留住用户和医生,是互联网医疗玩家们面临的大考。
望亭松曾参加抗击SARS,也参与过抢救上海外滩踩踏事件伤者等上海地区的重大医疗事故。对他而言,今年的春节过得与以往大不相同。
作为平安好医生的医疗院长,春节这段时间他非常忙碌。
一早起来,他会先看确诊和问诊数据,分析各地来电和咨询问题,然后根据官方指南更新培训手册、培训医务人员。如果在咨询过程中发现高度疑似病例,会汇总到抗冠病毒指挥中心进行研判,再决定是否要进行干预。
1月26日,有个16岁的用户来咨询,并且反馈有发热、胸闷、咳嗽等症状,且在一个月内去过武汉。望亭松和指挥中心其他专家判定,这是一个高度疑似等案例。而当时,该用户正在从山东临沂乘高铁返回郑州的路上,如果真的是病毒携带者,具有很强的传播风险。
“联系上他的时候已经上火车了,情绪比较波动。我们马上通知列车长进行简单防护,戴上口罩,将他隔离在列车长休息室。”望亭松说。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同时联系山东与河南的疾控中心、110以及铁路中心人协调,说明紧急情况后,安排前方停靠有筛查能力的车站济宁站,救护车待命,列车长亲自安排用户下车,送到发热门急诊进行筛查。
幸运的是,该用户在经历两次筛查之后排除了可能性。
此次疫情中,前方医生在紧张救援病患,互联网医疗在后方也迅速行动。
在钟南山公开表示新冠病毒会“人传人”前,丁香园临时组建了两大应急项目组,分别负责科普辟谣和汇总实时疫情。
丁香园疫情专题页面
微脉创始人裘加林也在一次采访中曾经提到,微脉在一月中旬就发现了湖北地区的线上问诊数据有异常,21号就紧急上线了针对此次新冠肺炎的义诊平台。
一个明显的变化是,大量医生涌入了互联网医疗平台,其中很多人原先也许从未体验过线上诊疗的方式。
另一个变化是,患有不同疾病的病人们也纷纷选择了线上问诊的方式。
时隔多年,互联网医疗又站在了风口之上。
但疫情带来了机遇,却也让买药变得困难重重。
2月末,李莉在好药师平台买了维生素B6、维生素B2、创可贴等商品,但始终没有等到物流消息。后来才发现,自己的订单被拆成了两单,其中一单发货地是武汉。
疫情封城,交通封锁,李莉无法收到来自武汉的快递,她所能做的也只是不断打电话给客服,询问具体发货时间。令李莉更为生气的是,在没有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订单被无故取消了,退款却始终不到账。在李莉积极沟通的14天里,打了无数次电话,却只打进了四次。
另一个买不到药的是妈妈杨圆圆。
她想在网上为自己的孩子买左卡尼汀,她年前年后分别尝试了阿里健康和京东,得到的回复分别是“6岁以下的儿童恕我们不接待哦,为了您孩子的安全着想,请去线下找医生”以及“请上传医生开具的处方单”。
杨圆圆认为,阿里健康态度很好,但是不解决问题,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而至于京东,医生开具的病历本上有用药意见,难道特殊时期不能灵活处理吗?
面对激增的病患,互联网医疗依然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特殊时期,它们成了有些人不得已的选择,疫情结束后,它们能留下多少用户?
把视线范围拉长,互联网医疗经历了移动医疗创业元年,也在资本寒冬经历了寒冬潮。多年来,几大互联网医疗平台均亏损严重。
阿里健康,已经连续十年亏损。阿里健康2019年中期业绩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9月30日至6个月,公司实现营业收入41.17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19.1%;净利润亏损762.9万元,同比收窄91.5%。其中,销售及市场推广开支3.3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52.85%,销售费用增速高于毛利润增速。
在平安好医生的最新财报里,2019年净亏损为人民币7.47亿元,较2018年的净亏损人民币9.13亿元减亏18.2%。净亏损率为14.7%,较去年同期下降12.7个百分点。虽然2019年全年总收入同比增长51.8%、亏损额度收窄,但在近五年的财报里,平安好医生尚未实现过盈利。
除此之外,财报显示,历年平安好医生总费用占营收比例分别为154.1%、206.7%、76.8%、66.9%、45.1%,其中,销售及营销费用分别占比64.2%、130.0%、38.8%、37.1%、23.8%。虽然营销占比持续下降,但依旧占了总费用占比的一半以上,极大程度上吞噬了毛利。
营销占比高的原因之一,在于互联网医疗一直以来在砸钱培养用户习惯。
据财经天下周刊报道,从2015起的三年里,平安好医生亏损近20亿,平均每名客户需要花掉6.22元的营销成本,客户付费转化率却仅从0.9%提高到2.7%。
此番疫情可以说是为互联网医疗带来了庞大流量,这是否能够为互联网平台们减少营销支出,实现盈利?
据中泰证券研究所显示,互联网医疗初步落地的盈利模式有以下几种:
一, 线上问诊(2C),为C端提供付费的线上咨询、复诊等;
二, 远程诊疗(2B),大型医疗机构为中小医疗机构提供付费的医疗服务,如远程多学科会诊
三, 处方外流服务,按交易额的1%-2%收费;
四, 支付返佣,按支付流水的万分之五返佣;
五, 健康管理收费、消费商城运营等。
互联网医疗作为线下医院的补充,不像共享单车、外卖等互联网业务一样,可以通过烧钱抢占市场份额、培养用户习惯,从而在做大市场盘子之后进行提价。
所以,用户付费转化率、问诊频次等数据至关重要。
想用户为线上问诊付费并不容易,寻常的互联网打法在这条赛道不见效,奖励和补贴一暂停,用户增长和活跃度也按下了暂停键。
春雨医生创始人张锐曾在2016年平台收取会员费之后的一个月内,发现平台的问题降为原来的1/10,从而得出一个结论:“不要高估用户的付费意愿。”
微脉线上问诊页面
四年之后,这一结论并未失效。在大部分人的思维里,有一个“网上看病,人均癌症”的固有印象。这样一句戏谑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用户对线上咨询不信任的态度。
今年由于疫情的影响,意外地推动了问诊量这个难题。
39健康网总裁吕世峰提到,疫情期间,网站的访问量在百万级别,丁香园方面称,其在线问诊用户环比增幅为215.32%,问诊量环比增幅达134.91%。
不过,丁香园创始人李天天近日对外透露了另一个数据,丁香园现有医生用户存量为200多万,但实际参与在线问诊的医生数量仅有1.5万多人:“比例不到1%”。他同时对媒体表示:“疫情帮助企业完成了一次很好的用户教育,但这并不意味着行业的拐点已经到来。”
京东健康CEO辛利军在接受虎嗅采访时提到,疫情让行业里的人看到了机会,但对大部分的做互联网医疗的公司来说,最要紧的是打造从问诊到购药到履约全流程,覆盖诊前、诊中、诊后全场景的整体闭环能力,否则用户信任和使用习惯就很难建立起来。
可以预见的是,等到疫情过去,大量医生和病人将回归线下医疗。留给互联网平台打磨产品、提高留存率和转化率的时间并不多。
在黑猫投诉平台上,由于对在线问诊效果不满意进行投诉的消费者不在少数。
2月28日,王林在某互联网医疗平台花了300元挂了协和医院孙医生的号,并在五六点等到了问诊。
王林的诉求是去痘印,并且把自己现在正在服用的药告诉了孙医生。她购买了医生推荐的护肤品,但是没用两天,脸就又肿又红,比就医前更加严重了。王林再次咨询医生后得到了回复:您需要继续吃原先用的药,痘印需要等待慢慢自行消退,也可以去医院做果酸换肤。
三百元挂号费换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并不能让王林满意:遵循医嘱后病情加重医生为什么不给个说法,而是敷衍地直接说不要再吃药了?处方单上没有孙医生的名字,这真的是孙医生的号源吗?不要求赔偿,但是为什么连挂号费都不肯退?没有客服电话,线上客服的回复往往要等1-2天,这是服务吗?
而平台客服给出的回复是:网上咨询不同于面诊,无法获取全部病历信息和解决全部问题,还请体谅,建议您遵循医嘱。
线上诊疗受技术限制,在没有检查以及真实接触的情况下,很难对诊疗效果进行保证,这也是大部分用户对互联网医疗付费意愿不高的主要原因。
而在线下建立实体医院、与实体医院合作,是解决诊疗效果、获取用户信任的重要途径。事实上,这也是互联网医疗平台们根据政策做出的探索。
互联网医疗企业在2017年聚集在了一起。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并未选择并未选择北、上、深、杭等互联网发达、医疗资源丰富的地区,而是选择了医疗资源不均衡、但政策支持力度大的银川。
当年3月,包括好大夫在线、微医、丁香园在内的17家互联网医疗企业先后得到当地政府颁布的互联网医院牌照。
但自第一家网上药店诞生以来的20多年以来,政策对互联网医疗的态度并不明朗,甚至称得上是反复。
互联网医疗重要政策梳理,图源未来智库
2017年5月,原国家卫计委牵头制定的《互联网诊疗管理办法(试行)(征求意见稿)》等征求意见稿曾强调远程医疗只能在医疗机构之间开展,还拟定“此前设置审批的互联网医院、云医院、网络医院等应在办法发布后15日内予以撤销”等条款。
2018年,《关于促进“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要求互联网医院必须落地在实体的医疗机构,线上线下要一致的监管,并且必须得有实体医疗机构作为依托。
这两大意见截然不同的态度,对于互联网医疗企业来说,意味着从“狂欢-遇冷-安心”的心情转变。
据动脉网数据显示,截止2018年11月底,全国共有互联网医院119家,其中,宁夏有26家,占22%。
而由于政策转向,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健康界研究院、凯度咨询等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11月底,全国互联网医院数量达到294家,其中有148家建于2019年,是2014年-2018年5年互联网医院建设数量的总和。
从问诊量来看,互联网医院目前日均问诊量约为2000-3000次/天,推算可得,2019年互联网医院问诊量均值为2.7亿次,而2016年互联网医院问诊量为0.04亿次。
互联网医疗与传统医疗之争,实际上是效率与效果之争。
互联网医疗在发展的路上经历的挫折并不比其他互联网行业少,除了原先政策不明朗等其他因素,春雨医生前CEO张琨曾用“互联网想改造医疗,医疗不接受互联网”来形容传统医疗的强势地位。
但两者并不是对立的,除了互联网医疗平台自建线下互联网医院以外,更多的探索正在进行。
比如,平台整合线下医疗资源,与实体医院共建互联网医院,以及大型医院自建线上互联网医院。
大型医院自建的优势在于,允许将符合条件的互联网医疗服务费用纳入医保支付范围之后,实体医院原先因线上无法报销而导致留存率低的现象得到解决,且传统医院本身就具有区域性的影响力。
但实体医院线上化进度并不快。
为医院提供线上解决方案的卓健科技创始人尉建锋告诉虎嗅,疫情期间有不少新的医院来接触自己的团队,目前和卓健合作的医院已经达350个。但是,目前接入了简单线上问诊的医院占比在10%左右;真正的医疗资源转移到线上的不到2%;能对患者进行全程管理的,“可能1%都不到”。
而互联网医疗与线下医院共建合作的方式,则更为高效,这种合作方式也能够为互联网医疗争取到更多优质医生。目前,已经有相关的合作在进行,例如,浙大邵逸夫医院提供医生,纳里健康提供IT服务和中后台服务,共建浙大邵逸夫互联网医院,以及平安好医生获得了福州市区域互联网医疗运营权等。
总结来看,互联网医疗的角色,主要是为线下医疗做补充,优质医院一向是难啃的硬骨头,此番疫情为互联网医疗争取到了不少合作机会,这是一个好的起点,但要同时兼顾“效率”和“效果”,互联网医疗还任重道远。
(林司、李苏、李莉、杨圆圆、王林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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