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股市20年翻20倍，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如果问时下的印度，有什么会让中国普通人羡慕嫉妒的，那一定是股市。
全球排名第四，仅次于中美日。
不要太意外。
街头飘着牛粪和玛莎拉气味的印度，329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说着一千多种语言，一次又一次疯狂的监督和罚单让它被称为“跨国公司坟场”，小米、华为、富士康都在这里吃过大亏。
无论怎么看，这样的印度都跟财富自由流动的金融名利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印度股市在过去 20 年几乎是一路上扬，市值翻了20倍，走出了一个让中国人梦想中的增长曲线。今年3月以来，又以13%的增长率和突破4万亿美元的市值规模，超越了英法，位于孟买的印度证交所，已经剑指下一个东京和纽约。
与此同时，再次跌破3000点的A股大盘K线却始终在提醒着我，上海人称东方小孟买，但它毕竟还不是孟买。
一
平均海拔最高的喜马拉雅山，横亘在中印边境。
印度股指从创立时的113点到69377点，翻了612.96倍，陡峭程度堪比珠穆朗玛，多少中国股民梦寐以求。
印度的股指曲线，还在长高。
12月6日，印度股市市值首次突破4万亿美元，不到三年时间，印度交易所上市公司市值增加1万亿美元。创下新高的印度主要基准股指Nifty 50指数今年涨幅超13%，有望创下史上首次连续八年上涨。另一大基准股指——Sensex指数也同样创下历史新高。
烈火烹油，鲜花锦簇，印度股民手里的咖喱都更香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2月5日，A股再度跌破3000点。
这居然只是今年以来的第二次3000点保卫战，相较2019年11次的历史峰值，从平均几乎每月一次到半年一次，已经算是给了股民惊喜。
股民们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遥遥领先”的资本市场已经不足以抒发他们心中浓烈的情感。
更惊喜的还在后头：看看下图这一条条陡峭的K线，谁说A股没有珠峰？
惠发食品走势，绿涨红跌
低迷的行情里，惠发食品（SH.603536）却上演了翻倍，在金融、制造、科技板块疲软之际，这家总部位于山东，卖速冻四喜丸子、鱼豆腐、亲亲肠等预制火锅配菜的公司，撑起了A股的脊梁。
不要问我为什么A股普跌，站出来的是这家公司，就像不要问我五月天到底有没有假唱一样，没有意义。
当然，也不只这家公司，还有涨停的东安动力（SH.600178）、走出六连板的南京商旅（SH.600250）、走出一根巨大阳线的西陇科学（SZ.002584）、已经显露出牛市气势的北巴传媒（SH.600386）、四连板的中广天择（SH.603721），以及昨天（4 日）刚刚大涨的白云电器（SH.603861）。
加上惠发食品，东南西北中白发，股神的财富密码，原来掌握在雀神手里。
从“天干地支”到“一条龙”再到“麻将行情”，坚定自信如中国股民，也会萌生出“难道我真的生不逢时”的怀疑。
其实这样的怀疑完全多余，因为即便早生十年，十年前的A股行情和现在也不会有太大区别，还不如怀疑为什么没有生在印度。
股市是经济的晴雨表，中国除外。从2008年到2022年，中国GDP在 15 年里翻了4番，A股却基本在原地踏步。同期印度股市却暴涨8倍。
这样的数据让一众股民纷纷破防，大骂印度股市：“太不要脸了，它怎么敢把自己涨成中国经济的晴雨表啊！”
要不要脸姑且不论，要发展资本市场，印度实在是有些先天不足。
首先，印度看似统一，实则相当分裂。印度有28个邦，每个邦都由自己的民选政府高度自治，加之全印度共有1652种语言，使用人数超过百万的有33种。
即便印度股市以机构投资者为主，语言如此繁杂，难免影响交易效率。
其次，印度容易受到极端天气影响。就像每逢暴雨、台风等极端天气，港交所会停市一样，地处南亚次大陆的印度，遭遇极端天气的频率比香港只多不少。
再次，受印度教的“来生”“不抵抗”等教义影响，印度中下层民众相当佛系，炒股这种需要积极进取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可以做，但没必要。
最后，外资也是推动股票上涨的主力之一。但在沃尔玛、小米、华为、Vodafone等无数外资巨头折戟印度之后，“跨国公司坟场”之名响彻全球。
这些都让印度成了国人眼中奇葩的存在，“印度”也成了在“重度”之上的又一个衡量离谱程度的标尺。
印度股市作为这种环境的产物，连股神也得甘拜下风。
近日，巴菲特忍痛割肉了持仓五年的“印度支付宝”Paytm，亏损30%离场。
而由于缺乏有效监管，印度股市也相当容易出现系统性危机。
比如今年年初，阿达尼集团遭遇华尔街做空，被指控存在广泛且长期的欺诈行为。
作为关系到印度国计民生的关键企业，体量巨大，背靠政府，老板和莫迪还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铁瓷”，加之阿达尼集团长期举债扩张，一旦暴雷，真有可能成为印度股市的“雷曼时刻”，引发系统性风险。
如此看来，印度的证券市场，怎么看都像是由一群阿三搭起来的草台班子。
相比之下，另一边却是一个通行标准普通话，交易所常年和风细雨，基础设施建设完爆对方，坐拥平时愿意当韭菜，“战时”心甘情愿为国护盘的大量投资者，拥有相对发达开放金融体系的资本市场。
就是把两个市场的相关数据输入AI，让它算1万次，我也不知道怎么输。
抛开玄学不谈，经济基本面和市场的成熟程度，是测量一个资本市场增长动力的主要标尺。
2022年，印度GDP为33769.5亿美元，位居全球第五。印度国家银行的经济研究部预测，按照目前的增长速度，印度将在2027年超过德国，很可能在2029年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
截至今年9月，印度第三季度GDP同比增长7.6%，在全球经济增长动能降低的大背景下韧性十足。
这其实颇为反常。1991年，印度实行经济自由化改革，国内外市场间的经济壁垒不断被消除，融入全球化的程度不断加深，这在促进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也让印度经济理论上更易受到国际经济波动的影响。
印度的韧性，来自其经济和产业结构。
14亿印度人，不但很能跳舞，还很能花钱。
诚然，印度是个典型的“双二元”社会，城市和农村差别巨大，城市内部也有大量的贫民窟。
观察者网评论文章表示，富人们对更好生活标准的追求，穷人们解决生存问题的需要，都构成了印度的庞大内需，加之国民收入在初次分配中的占比较大，印度人手里有钱可花。
国内消费，也就成了拉动印度经济增长的最强劲动力，一直占GDP比重的60%左右。
加之近几年莫迪政府大力投资基建，印度经济因此涨势迅猛。
而制造业开始支棱起来，是比内需驱动更大的利好。
早在2010年，印度政府就已正式提出过“印度制造”，莫迪上台后甚至更进一步，提出“三年行动计划”、“十五年远景文件”等规划，借鉴中国经验，将发展先进制造业放在战略首位。
口号喊得震天响，十多年过去，印度制造依然是低劣的代名词。
比如天下无敌的苹果，在供应链和产能管理积累了再多经验，到了印度也毫无办法，组装100台iPhone 15要报废至少30台。
本国制造基础薄弱，印度工人懒散、不负责任，是主要原因，这样的印度制造业，貌似很难真正崛起，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也极其有限。
今年二季度，印度制造业仅增长了4.7%，贸易、酒店、交通、通信及相关服务业上涨9.2%，金融、房地产和专业服务更是猛涨12.2%。
以服务业为经济支柱，过去十数年的印度都是这样，这批顶尖的服务业企业也撑起了印度股市的长牛，在Sensex指数的30只成分股里，服务业企业就占了19家。
但变化正在发生。
今年三季度，受益于国际跨国公司大量建厂，带来的投资和技术转移，印度制造业同比大涨13.9%，居然支棱起来了？
配合庞大的内需市场，和青壮年人为主的人口结构，印度多年未发挥出的制造业潜力，莫非真的要发挥出来了？
多条腿走路的印度股市，也许还将长牛下去？
常年给我们“奇葩”印象的印度人，资本市场虽与发达国家差距不小，但也相当成熟。
这得归功于他们起步较早的注册制和相对完善的退市制度。
2006年之后，中国股市的魔咒是3000点，至今持续了17年；印度证交所成立于1875年，但在1992年以前，印度股市的魔咒都是1000点。
1992年，印度政府心一横，废除了对新股发行发行频率、价格和规模的管制，建立了以注册制为基础的发行体制。效果立竿见影，上市公司数量新增316家。
发行机制的转变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核心是1992年6月印度证券交易委员会颁布《投资者保护与信息披露指引》，发行制度转为“披露为本”。
上交所在一份名为《美国“注册制”管窥》（下称《报告》）的研究报告中，以美国为例，归纳出了注册制的特点：“以信息披露为中心、配套制度完善、发行审核与上市审核分离”。
这是成熟资本市场的身份认证，纳斯达克是这样，纽交所伦交所也是这样。
在证监会不判断公司的投资价值，不提供投资建议的前提下，信息披露就显得至关重要，因为它直接影响投资者的投资决策和收益表现。也即，企业披露的信息主要满足投资者的决策参考。
但有研究表明，在A股市场，信息披露向来以监管为主，投资者向来不是企业care的核心。
配套制度完善，主要指完善的退市制度。《报告》指出：
“‘注册制’下风险较高的企业也能获得上市发行的资格......会有公司经营困难濒临破产，因此健全的新陈代谢体系十分重要......退市制度的不健全一直是A股市场备受诟病的问题......如果在退市制度缺位的情况下就采用‘注册制’，将有更多的平庸公司上市圈钱、卖壳，市场或将更为不堪。”
在退市制度方面，纳斯达克、纽交所和印交所都采取自愿和强制退市相结合，且在标准制定上各有侧重，印度更侧重公司对市场的实际影响力，对公司治理的关注度更高。
按照印度这套标准，赣锋锂业、圆通速递等涉嫌内幕交易的，通策医疗等医疗违规的，卓翼科技等涉嫌操纵市场的，统统都得退市，且十年内不得以直接或间接方式进入证券市场或申请重新上市。
如此看来，A股近5000家上市公司，着实太多了些。
11月29日，美股直指历史新高之际，查理·芒格这位举世闻名的投资天才逝世。
在他留给后世的财富里，我最喜欢这样一句话：“反过来想，总是反过来想。”
2009年美国经济衰退，美国投资者胆战心惊，芒格站了出来，表示此时也许是进场的好时机。
这是他对自己这句话的最好践行，一众美国媒体报道称“他带给我们希望”。
如今再读，我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印度股市增长如此之快，不见得是好事。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印度股市2020年的疯狂上涨，与政府大力放水密不可分。
更何况，散户还是印度这一全球最大衍生品市场的主力。2019年以来，活跃衍生品交易者数量增加了8倍，无数散户通过衍生品交易，以小博大，做着单车变摩托的美梦。
投机盛行，情绪狂热之下的资本市场，往往也会兴奋过度。
A股市场再次跌破3000点，不见得全是坏事，毕竟行稳致远，宁跌毋滥。
反过来想，也许才是A股市场的生存之道。
参考：
《美国‘注册制’管窥》，徐洋，上海证券交易所
《注册制下我国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制度的重构与完善》，郭雳
《全球资配视角看印度长牛逻辑》国信策略
《全球主要市场退市制度比较研究》兴证策略
《再创新高，连涨8年，印度股市凭什么》华尔街见闻
《印度注册制改革30年：一个上涨34倍市场的养成》券商中国
《印度股市创新高，总市值逼近4万亿美元 位居全球第4》中国基金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智谷趋势（ID：zgtrend），作者：华南索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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