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难听”霸占华语乐坛
1月25日晚，#开端烂尾#登上了微博热搜，后面跟了一个“爆”字。
截止1月26日，话题阅读量达到9.1亿，讨论量突破20万，参与讨论人数达到9.4万。热搜话题下，认为“烂尾”与“没烂尾”的观众却各执一词。
吐槽“烂尾”的观众认为大结局逻辑不够严谨，“到站了为什么王萌萌不下车？在桥上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前砸开玻璃等着递高压锅？上次循环的图怎么带到这次来的？”
认为“没烂尾”的观众则表示满意，“大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活着，结局很圆满。”
正如不被吐槽烂尾的剧不是真“爆款”，没上过“难听”热搜的歌手，也算不上真“顶流”。
据《2021腾讯娱乐白皮书》，2021年，肖战、王一博、蔡徐坤、易烊千玺、张艺兴等“顶流”都纷纷陷入#难听#争议，在“难听”词云中榜上有名。只要他们有新歌发布，无论歌曲质量如何，#难听#两个字都会准时登上微博热搜。
图源：2021腾讯娱乐白皮书
截至2022年1月26日，#难听#话题阅读量已经达到59亿，讨论量超116万，有26.3万人参与讨论。
据知微舆论场数据，该话题在榜时长已超过304小时。有网友在话题下吐槽道，“这个热搜是常年挂在榜上的吗，我怎么觉得每隔几天就能见一次。”
#难听#热搜不止“肩负”吐槽重任，也成了增加曝光、博取关注的流量密码。
“很多歌手的粉丝甚至会专门去冲这个热搜帮艺人宣传。其实难听是相对的，每个人听歌的感受都不同，但是这两个字会让很多原本不是这首歌受众的人有兴趣点进来听一下。”乐评人方凡告诉娱刺儿（ID：yuci-er）。
#难听#热搜里的那些歌，真的难听吗？被“难听”热搜、短视频神曲、怀旧老歌占据的华语乐坛，真的要“完蛋”了吗？
难听，在榜300小时的“公用热搜”
1月20日，微博迎来了2022年的第一次#难听#热搜。
网友们早已总结出这个话题背后的“规律”——难听的歌，几乎被爱豆承包了。《2021腾讯娱乐白皮书》中，2021年和#难听#关联的歌曲，全部为爱豆发布或参与的歌曲，关联的30余组歌手及组合中，有29组为爱豆。
《青春有你2》出道的女团THE9，贡献了一首《驭舞者》。网友对这首歌的评价出奇的一致，所有发言不约而同透露了一个信息，“《驭舞者》最难听，没有之一。”
《驭舞者》开头是连续的重鼓点，用耳机听也冲击力十足，每一部分旋律间的连接感弱，被网友形容成“廉价的拼接风”。部分成员的part加了电音，被B站弹幕吐槽“听起来像AI”。
《创造营2021》出道的国际男团INTO1和他们的首专主打《风暴眼》，也一起进入了词云。2021年8月10日，单曲上线不久后，负面评价就出现了，粉丝吐槽分part太碎，路人后悔自己花了12块钱购买。
10日午间，《风暴眼》音源泄露。尽管INTO1官博发布声明，要求“网络相关方立即删除相关文件，断开链接，停止传播。”但英文版、成员伯远和AK刘彰演唱版的demo，已经流传到粉丝乃至路人手中。
彼时，热搜第四位的#难听#话题下，网友开始“拉踩”，感叹demo好听的同时，也不理解成曲为何难听。
知乎问题“如何评价 INTO1 新专辑同名主打曲《风暴眼》？”的热赞回答，将难听归因于唱段分配不合理。B站的demo视频中，多数评论和弹幕认为，是成员伯远的vocal实力和AK刘彰的rap水平撑起了这首歌。
《风暴眼》登上#难听#热搜，或许离不开唱段分配不合理，但也和爱豆们的实力有关。
图源：QQ音乐
占据词云C位的《没有人在乎》，是汪峰、张艺兴和周延GAI的合作曲。但被吐槽难听却不是因为爱豆，而是因为汪峰突然唱起rap，网友调侃道，“周延和张艺兴为什么不拉住汪峰。”
因为rap被吐槽难听的歌不在少数。
词云里出现的严浩翔的《尾号6208》，时代少年团的《男儿歌》，易烊千玺的《四字歌》也都有大篇幅的rap，并因此加入#难听#话题关联大军。
#男儿歌 难听#话题下，出现了“除了rap都好听”的发言。然而，rap却占据了整首歌的八成以上，被吐槽“六个曾毅+一个玲花”。
尽管吐槽不断，rap和电音出现在爱豆作品里的频率却越来越高。
豆瓣网友调侃，很多综艺节目里，唱不了歌的爱豆才去唱rap。rap的门槛无形之中被降低，仿佛成为爱豆们的“避风港”。但没有经过长时间训练和练习的爱豆们，说唱水平并不高，有人吐字不清，有人只会“鼠来宝”，有的人甚至无法自己创作歌词。
2017年6月，说唱还未走进大众视野时，UNIQ成员周艺轩参加《中国有嘻哈》第一季，面临被rapper质疑的局面。当下，更多的爱豆一次又一次登上#难听#热搜，却仍然不愿意放弃在歌曲里rap。
但关于难听，也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微博博主@快乐追星游乐场针对《2021腾讯娱乐白皮书》的#难听#词云，发微博吐槽“这意思是发新歌的都难听呗”，并配了一个无语的表情。截至1月25日，该微博点赞人数超过20万。
评论中不少人觉得，“上了#难听#热搜，反而证明这个团/人火了。”在部分网友看来，#难听#热搜中的歌并不一定难听，有些很好听，有些甚至会真香。#难听#，或许是对流量歌手和爱豆们的刻板印象。
多位乐评人告诉娱刺儿（ID：yuci-er），不少爱豆会找业内知名的制作人做歌，公司也比较舍得投入。在方凡看来，难不难听这件事，见仁见智。
“粉丝大多会觉得好听，乐迷则会对流量派有一些偏见，好像流量两个字就是原罪。”
短视频热歌，另一种“难听”
“白月光在照耀,你才想起她的好，朱砂痣久难消，你是否能知道。”
很多网友或许并不清楚这首歌叫什么，演唱者是谁，但却能顺畅地哼出旋律。
截至2022年1月26日，这首《白月光与朱砂痣》在抖音收获超53亿次播放，被1200多万人使用，QQ音乐收藏人数破千万，过去24小时内收听人数超过100万。
2021年12月举办的第三届TMEA腾讯音乐娱乐盛典上，揭晓了2021年年度十大热歌，《云与海》《白月光与朱砂痣》《踏山河》《千千万万》等短视频热歌“霸榜”，被网友吐槽“没有一首歌在我的歌单，但是没有一首没听过”。
部分旋律趋同、歌词简单、质感粗糙的短视频热歌，被一批批生产出来，席卷短视频和在线音乐平台热歌榜单。这些套路化、模板化的歌曲，是另一种“听了又好像没听”的“难听”。
乐评人呆若木一觉得，部分热歌的旋律经常有“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感觉，基本听了上句就能猜到下句，听100首和听1首是差不多的。他认为，这种没有新鲜感的音乐并不是“难听”，而是“没有价值”。
据极数《2020年中国在线音乐行业报告》，2020年9月在线音乐环比使用下降50%的用户群体，抖音快手的使用时长环比增长72.9%。当短视频“吞噬”越来越多的时间，使用者们或主动或被动地在短视频平台听歌。
在短视频平台，歌曲通常不是视频的绝对“主角”，而是制造记忆点、烘托情绪的“配角”。旋律动感通俗，歌词朗朗上口、故事感强的歌曲更容易在短视频平台流行、成为爆款。
“以前是从头到尾去写一首歌，现在可能会先把副歌或者最高光的15秒写出来，然后再慢慢补充完整。”方凡透露，不少创作者使用倒推的方法写歌。
2021年夏天播出的《明日创作计划》第一期中，创新性地设置了Highlight考核环节，同学们有30秒的时间向风云教师团展示自己的歌曲，争取进入观众考场展示完整曲目的机会。这正是当下音乐市场的缩影。
呆若木一告诉娱刺儿（ID：yuci-er），为了在很短的时间内抓住用户且让对方记住，热歌通常会简化信息量，并创作让用户有“熟悉又陌生”之感的旋律，因此会出现使用此前的套路写歌的情况。
B站音乐up主@范筒统计了2019年至2021年1月间，以短视频热歌为主的26首热门歌曲副歌的和声进行，发现虽略有变动，但大致可以分为三类：6415组，如《白月光与朱砂痣》《芒种》；4536组，如《踏山河》《四季予你》；以及卡农组，如《少年》《千千万万》。
图源：QQ音乐
“套和弦已经算好的了，现在有的直接套伴奏。”呆若木一透露，曾遇到过直接套伴奏的创作者，“他觉得别人写的歌都不够口水，就去下了一个伴奏，哼着哼着就把歌哼出来了。”
作为“商业音乐”，热歌的创作者们更多地关心歌能不能火、回报率如何，因此创作时会重点考虑大众喜好。
歌词方面，云猫文化CEO宋孟君曾告诉刺猬公社，洞察用户行为，寻找同理心，是他们创作歌词的主要方式，歌曲《像极了爱情》中那句“分开那天起不打扰你，像极了爱情”就是从网友评论中总结出的群体情绪。
短视频热歌通常会有准确的定位。星辰大海、诗与远方、白月光与朱砂痣这样的歌词往往瞄准文艺青年，而《沙漠骆驼》则针对那些江湖梦尚存的中年男性。
还有一些歌因歌词独特而走红。抖音音乐博主魏梁向娱刺儿分析《删了吧》这首歌，“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是很口语、很生活化的歌词，如果将主题换成爱情，比如“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或“要不我还是跪下求你吧”，记忆点就大打折扣。
呆若木一的想法是，某些热歌的词曲创作有些“粗糙”和套路。“就好像一个人写文章，满篇都是YYDS、杀疯了。”而最终的“成品”如何，取决于审美和做活儿的精细度。
2019年末，黄绮珊推出翻唱专辑《爱的归途》，由刘胡轶担任制作人。为了还原上世纪的声音、做到复古的感觉，专门去挑选那个时代常见但现在很少用到的麦克风与设备，从而实现想要的质感。
袁维娅的《我爱》在前奏中使用了有“摇摇晃晃”之感的失真的钢琴音色，特别的音色让人印象深刻，增加了歌曲记忆点。
“在小细节上下功夫，能够影响歌曲的质感。”呆若木一提到，很多热歌会选择软件音色库中的自带音色，“一出来会觉得在街上听过一百遍，有点廉价。像是很好的钢琴和普通电子琴之间的差别。”
华语乐坛，真的要完蛋了吗？
老歌正在重新“翻红”。
据《2021抖音数据报告》，过去一年里，有9897万人在抖音搜索“老歌”。2021十大怀旧金曲中，既有《我和我的祖国》《常回家看看》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曲目，也有《夏天的风》《宁夏》《稻香》等90后的青春回忆。
此前，《月牙湾》《有可能的夜晚》《相思》等曲目先后在抖音“翻红”，其中《有可能的夜晚》位列2019年抖音最受欢迎背景音乐第6位。
2021年末，品冠儿子黄韦恩翻唱《门没锁》的视频在抖音走红，收获103万点赞。1月7日，黄韦恩演唱的《门没锁》完整版正式上线，在抖音热歌榜上位列第二（数据更新于1月21日），截至1月25日，使用人数达到80.3万。
娱刺儿（ID：yuci-er）统计了2022年第3周的QQ音乐热歌榜，发现排名前10的歌曲中有4首发行时间早于2010年，前100中有39首发行时间早于2015年，如周杰伦的《晴天》、陈奕迅的《十年》、林俊杰的《江南》、蔡健雅的《红色高跟鞋》等。
图源：娱刺儿制图
老歌经久不衰，首要原因是作品过硬。大浪淘沙，留下的是被时间筛选过的精品。
千禧年前后，是神仙“打架”的年代。以2001年为例，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陈奕迅的《K歌之王》、张学友的《如果这都不算爱》等经典曲目先后发行，孙燕姿“击败”周杰伦拿下最佳新人奖。行业“内卷”，好歌不断。《相思》《冰雨》等曲目多年后“卷土重来”，“唤醒”新一批听众的耳朵。
而青春年少时听过的歌，也会悄然成为我们音乐审美的底色。《纽约时报》对spotify上1960-2000年间冠军排行榜听歌年龄进行分析，发现男性在13-16岁，女性在11-14岁时听的歌，将会影响他们一生的听歌品味。
魏梁觉得，老歌翻红是一件好事。过去的宣发是自上而下的、高度中心化的，很多歌虽然有爆款的潜质，但未能匹配足够的宣发资源，因此成为“沧海遗珠”。而现在，这些歌有了走红的机会。“其实我觉得还不够，不管是老歌还是新歌，只要是好的作品，都值得被发现。”
音乐排行榜上，“难听”新歌、短视频热歌、怀旧老歌各自占据一席之地。空余的位置并不多，而新歌却在不断涌入。
据《2020腾讯娱乐白皮书》，华语录音室版本的新歌数量持续增长，2019年有24万首，到了2020年，这个数字变成了70万。粗略计算，平均每天要发布近2000首新歌。
尽管短视频热歌经常遭到“嫌弃”，但短视频平台已经成为最重要的音乐宣发阵地之一。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副秘书长周结在第九届中国网络视听大会上提到，近90%的网民会刷短视频，短视频已经成为互联网底层应用。
据《2020年中国在线音乐行业报告》，短视频已经成为除音乐平台外最重要的音乐作品推广方式，占比达到79.1%。据《2021年中国音乐营销发展研究报告》，52.3%的音乐宣发预算会流向短视频流量大号（含翻唱等）。
“很多公司投抖音宣传是这样的，先投几百块的抖+试试看，如果完播率不高，就不继续投了，去做下一首歌，来年再战；如果完播率不错，可能就会继续加码到红了为止。”呆若木一告诉娱刺儿（ID：yuci-er）。
越来越多的公司和艺人选择短视频平台作为宣传渠道，通过合唱挑战、翻唱挑战、变装挑战等方式进行宣发。2021年，莫文蔚《这世界那么多人》 满舒克《慢热》等歌曲因抖音受益，抖音话题播放量分别为11.2亿和2.3亿次，音频使用人数分别为39.7万和24.2万。
呆若木一并不认可唱衰华语乐坛的论调，十大热歌只是热度最高的歌曲，而非现在的乐坛审美。“过去也有《老鼠爱大米》这种土的要命的彩铃歌曲，所以不要有崇古心态，也不要有那种‘我经历的年代比你们好多了’的心态。”
在“数据为王”和“数据导向”的音乐年代，在线音乐平台的推荐算法为每个人匹配喜爱的音乐，热歌制造者通过数据反馈不断揣摩听众的喜好。然而，只有走出温暖的“音乐茧房”，才能听到更真实的乐坛之声。
“难听”，或许只是人们对抗“音乐茧房”的方式之一。
（魏梁、方凡为化名）
参考文章：
1、“洗脑神曲”流水线：一首歌几小时制作上线，身价上千万；刺猬公社，周矗、石灿，2019年4月12日
2、人为什么越长大越喜欢听老歌 ；答案如下，2021年12月24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娱刺儿”（ID:yuci-er），作者：方歌 呆呆，编辑：周矗，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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