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随时有甜筒吃，他们黑进麦当劳的冰激凌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ID：Guokr42），作者：棉猪，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炎炎夏日，热浪逼人，如果你想破费不多就给自己一份清凉，去快餐店买个甜筒冰激凌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当你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说出自己的需求时，对面的服务员往往会笑容可掬地告诉你：“不好意思，冰激凌机出了故障，产品无法提供！”
冰激凌机出了故障，更闹心的是店员，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喷一身冰激凌原料 | SARAH VAUGHT
碰到这种情况，多数人可能的反应就是耸耸肩，转身一走了之。但是，旧金山的一家初创技术公司的创始人杰里米·奥苏利文（Jeremy O’Sullivan）和梅丽莎·尼尔森（Melissa Nelson）可不那么想！因为他们发现，这个问题并不能单纯怪罪服务员或者餐厅老板，而是——这台冰激凌机烂透了！
决心和麦当劳餐厅冰激凌机“死磕”到底的奥苏利文和尼尔森 | GABRIELA HASBUN
麦当劳餐厅标配的冰激凌机，是食品机械设备巨头泰勒公司制造的C602全自动冰激凌机。根据网站McBroken的统计，在任何一个营业时刻，由于机器故障，全美大约5%到16%的麦当劳餐厅无法供应冰激凌或奶昔，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无疑是惊人的。令人气愤的是，这台故障率颇高的机器，官方售价高达18000美元，还不包括后续的维修保养费用。
C602全自动冰激凌机，因其复杂的操作方式和奇高的故障率而著称 | tcmcd.co
一台店大欺客的冰激凌机
奥苏利文和尼尔森初次领教到泰勒冰激凌机的厉害，是在2011年。当时，两人一起从会计师事务所辞职，决定开启自己的健康酸奶初创生意。他们从二手分类网站上买了一台泰勒冰激凌机，再安装上液晶触摸显示屏和信用卡读卡器，打算把这台自制酸奶机“Frobot”推广到全美。
然而问题出现了，卫生机构要求他们定期提供Frobot内部的温度数据，以保证产品卫生安全。然而，调出数据的方法，在操作手册上是找不到的。
当奥苏利文出于无奈，叫来泰勒品牌的售后维修工程师之后，他们吃惊地发现，维修工程师首先要在机器的数字液晶触屏上按下一个蛋筒符号，再依照次序按下操作板上刻有雪花和杯状奶昔的按钮，把屏幕上显示的一串数字改为5-2-3-1，屏幕上才会姗姗来迟地显示界面主菜单。
随后，维修工程师轻松地调出了机器内部的温度数据记录，当然了，奥苏利文几天后就收到了来自泰勒的天价维修账单。
泰勒C602冰激凌机内部工程师手册中的一页，明确指出，调出隐藏服务菜单，必须由受过训练的售后技术工程师操作 | dlmanuals.com
较真的奥苏利文愤怒了！因为泰勒公司没有人出面解释，为什么调出操作菜单的方法秘不示人，还如此之繁琐：仅仅在美国，就有超过1.31万家麦当劳餐厅装备了这台麻烦而棘手的机器，如果再算上众多的海外特许连锁店，这个数字则更为恐怖。
不让我创业，我就当黑客！
一气之下，奥苏利文来到了中国深圳，找到了负责为Frobot系统做硬件外包的工厂以及一位黑客，打算自己开发一个外接式冰激凌机内部数据系统。4个月后，一个名叫Kytch的黑客小玩意诞生了。
Kytch只有一本小开本纸质书那么大，只要把它安装在泰勒冰激凌机的内部，再打开Wi-Fi，配合自己开发的App，这台小小的设备就能显示、记录并上传所有内部操作数据。
安装在冰激凌机内部的Kytch | wired.com
从2017年开始，由于加装了这个小玩意，Frobot的维护成本大大缩减，生意终于开始好转。然而，全新的烦心事出现了，由于长时间连续运转，所有自动售货点的泰勒冰激凌机开始不断出现各种故障：有时酸奶原料和成品直接从机器各个缝隙喷薄而出。一时间，曾经对Frobot敞开大门的购物中心和其他公共设施也开始打退堂鼓了。
于是，奥苏利文和尼尔森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关掉冻酸奶生意，转而专注于升级自己的小黑匣子，新一代的Kytch。
为了让新一代Kytch的功能更加有的放矢，奥苏利文和尼尔森首先搞来了几台泰勒冰激凌机，然后对它们来了个大拆解：普通冰激凌机的工作机制并不复杂——通过机械装置，把液态原料挤过一只漏斗，然后在一只飞速旋转的桶内将其低温急冻，同时一把金属铲不断地从凝固的原料表面铲下薄薄的一层，然后继续搅拌，力图将形成的冰晶体体积降低到最小以提升冰激凌的口感。最后，准备好的冰激凌原料通过喷嘴汹涌而出，进入一只只蛋卷圆筒或者冰激凌杯，再送到焦急等待的消费者手中。
不过，为麦当劳“量身定制”的泰勒C602“全自动”冰激凌机要复杂一点，为了同时给食客提供冰激凌和奶昔，它内部有两个漏斗以及两个储料桶，由两套独立的控制系统来操作。
为了加速原料流出，泰勒冰激凌机内部还加装了气泵：因为根据统计数字，最高峰时，麦当劳餐厅必须以每分钟10只的速度供应蛋卷冰激凌。
天价维修费：羊毛是如何薅出来的？
然而，过分复杂的结构必然带来更高的故障率。一些麦当劳餐厅加盟店主说，这台机器就像“意大利制造的赛车”：时髦、高效，但时不时就会出点事儿。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在欧洲一些地方，麦当劳允许加盟商购买来自意大利博洛尼亚某品牌的冰激凌机，这种机器的口碑明显高于泰勒的产品。
为了保持清洁卫生，普通冰激凌机必须每天打开进行内部清洗，丢弃剩余的原料。为了节约成本，麦当劳使用的泰勒冰激凌机采用的是“内部高温灭菌法”：在餐厅停业后，将内部温度提升至66度并维持大约30分钟，对内部原料进行巴氏消毒，然后再重新冷冻。
这个自动消毒过程耗时大约四小时，不过经常会因为漏斗中残留的原料过多或过少而神秘终止。这时候，唯一的解决方案只能是按动“重启按钮”，再静静等待另外四个小时。许多店主抱怨说，他们通常在早晨发现问题，被迫重启机器消毒程序，从而眼睁睁地错过了营业额最高的午餐时间，让无数中午想来一个冰激凌的孩子失望而归。
不仅如此，根据官方使用手册，每半个月，泰勒自动冰激凌机就必须来一次“大保健”：许多零件必须完全从机器上拆解下来进行润滑、消毒。由于结构过分复杂，店主往往会发现自己的地板上会多出至少20多个不同材质与直径的O型密封圈。重新安装时，只要少了一个 ，你的泰勒冰激凌机就会立马变身一台冰激凌喷泉。
即使是来自麦当劳官方的维修工程师也会抱怨说，在100次维修后的重新组装中，顶多只有10次，能够让泰勒冰激凌机“立刻毫无障碍地运转起来”。
从C602全自动冰激凌机中拆出来的密封圈与附带配件 | tcmcd.co
经过几个月的分析与研发，奥苏利文和尼尔森的新一代Kytch诞生了。核心中枢是一台黑莓P系列商用手机。通过收集更多的机械内部数据，Kytch能够迅速锁定故障，然后直接对内部电路板发出命令信号，绕过操作系统，对机器微小的内部运转问题进行直接修正。
如果问题大到必须人工拆机维修，Kytch也会提前报错并通过网络搜索，给出维修方案。奥苏利文和尼尔森开着汽车，在旧金山湾区逐家拜访使用了泰勒冰激凌机的快餐加盟店，推销自己的系统，并给出了非常优惠的月租报价：仅为10美元！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从麦当劳到汉堡王，几乎没有店主听说过泰勒冰激凌机能够在屏幕上调出隐秘的功能菜单，更别提掌握那些关键的数据：漏斗的温度，乙二醇的存量等等。同时，他们每个月定期聘请泰勒公司的维修服务人员上门解决机械故障，或仅仅做出一些参数的微调，每一家的维修账单都高达几千美元。
Kytch电脑端和手机端控制界面 | kytch.com
“为什么他们对如此简单的事情设置如此高的门槛？答案只有一个：贪婪！” 很快，在奥苏利文的坚持下，Kytch控制app上多了一个助手功能，现在店主只要通过手机app上简单的操作，就能对冰激凌机的运转参数进行微调。
许多麦当劳连锁店主表示，虽然升级后，Kytch每年要收250美元的费用，但真的是物有所值。这个小黑盒子为自己节省的维修费用和提高的营业额，至少是这个数字的数十倍。
想搞我？奉陪到底！
截至2020年秋天，已经有大约500多台Kytch被安装在全美各地的麦当劳餐厅中，到了今年年初，这个数字又翻了一倍。随着越来越多的麦当劳餐厅加盟店主把Kytch装进自己的冰激凌机，如梦方醒的泰勒公司和麦当劳决定发动一场“帝国反击战”。
2020年11月2日，麦当劳向全美加盟商发出警告，严禁他们使用Kytch，理由是Kytch破坏了设备的信息保密协议，并有可能造成“操作人员受伤”。次日，泰勒公司宣布一款功能非常类似Kytch的硬件“泰勒奶昔圣代连通器”即将推出。为了避嫌，泰勒公司声称，这款产品是由集团另一家技术子公司开发的，原名“开放厨房”。
奥苏利文和尼尔森非常愤怒。他们确定，麦当劳和泰勒曾经通过伪装客户等手段搞到了Kytch，并对它进行了逆向工程，最终推出了一款高仿产品，试图把Kytch扼杀在摇篮里。为此，奥苏利文和尼尔森调取了所有售出机器的IP登陆地址，终于发现，有三台设备在上线后不久就神秘地失踪了，而它们最后一次登陆的地点，恰恰是在一家泰勒冰激凌机分销商的办公室里。
奥苏利文和尼尔森决定发起法律诉讼，把麦当劳和泰勒公司并列为被告。他们深知，这场官司必定旷日持久，胜负难料；即使赢得官司，也不一定能挽救Kytch的命运。
然而，对于他们来说，这依旧是一场必须要打的战斗。“我们已经破解了这台烦人的冰激凌机，现在我们有个机会，去破坏这台烦人机器后面那台贪婪的垄断机器，为什么不呢？” 奥苏利文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ID：Guokr42），作者：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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