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全球化背景下，世界性电竞赛事也将开始退潮吗？
本文作者：马啸，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诞生于全球化的黄金时期，得益于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游戏厂商、赛事组织在过去四十年间，可以便利地将游戏与电竞活动推广到世界各地，并积极举办冠以“世界”“全球”名号的赛事。俱乐部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努力在世界各地寻找提升竞技水平与品牌价值的人才。
如此，电子竞技逐步成长为了世界范围内的体育大类，一个貌似统一的全球电竞市场建立了起来。
2020年，一场席卷全球的疫情将逆全球化的思潮推向高潮。保护主义，边境修墙，限制流动，经济政治形势持续动荡，给电子竞技带来了诸多的不确定性。电竞赛事纷纷取消或转战线上，俱乐部、选手、观众之间的联系遭到削弱。电子竞技全球化的速度无奈放缓。
一、困守欧洲的CS:GO
2020年10月13日，北美电竞俱乐部100 Thieves官方宣布退出CS:GO。俱乐部CEO兼创始人Nadeshot在公告中表示，作为一家北美俱乐部，100T希望战队能够在北美的基地运营并融入100T的文化之中。
但是由于疫情的影响，目前CS:GO赛事大多转移到欧洲进行，100T无法在欧洲为战队提供足够的支持。而Major的积分系统也使得阵容调整变得十分困难。为了不妨碍选手获得成功，100T决定帮助选手找到新的俱乐部，从而能更好地在欧洲参加比赛。
Nadeshot表示：“我们也许未来还会签下一套新阵容回到CS:GO社群。但对我们来说，目前有太多模棱两可、模糊不清和不确定的地方。”
10月15日，Team Liquid的北美CS:GO战队宣布，由于赛事组织BLAST将Fall Series从北美转移到欧洲举办，战队决定放弃前半段赛事，选择一个月后前往欧洲参加Fall Showdown，然后参与12月15日开打的IEM Global Challenge。
“鉴于新冠引起的不断变化的局势，我们必须考虑到跨大陆旅行给选手带来的负担——尤其对于与家人共同居住的选手来说，他们在参加比赛的前后必须要进行自我隔离。”Team Liquid在公告中写到。
讲到“选手负担”，就不得不提到另一家北美老牌劲旅Complexity Gaming。俱乐部旗下CS:GO战队在今年初早早飞到欧洲集训，备战原定于3月16日在马耳他进行的EPL第11赛季。随着疫情的发展，跨国旅行限制越来越严格，EPL等赛事不得不选择进行线上比赛。
即便Complexity俱乐部管理层希望CS:GO战队回到位于美国德克萨斯州的基地之中，但选手们认为呆在欧洲在竞技比赛方面更加有利——直到半年之后，17岁美国新星oBo再也无法忍受远离家人的异乡生活：“随着英国再次出现了封锁和混乱，在这个不稳定的时期离家那么远，让我非常不舒服。我从来没有预想过生活在一支欧洲战队中。过去一年非常精彩但是我没有办法再忍受了。”Complexity一度只能让教练和临时选手替补登场，直到近日才从被解散的100T中签来了澳大利亚选手jks。
尽管欧洲的战队与赛事组织长久以来在CS系列电竞上占据领先的地位，但真正使得这个电竞项目能够在二十年的历史中经久不衰的，还是开放的电竞生态，以及各国顶尖战队选手之间的交流与对抗。
疫情打击的不仅仅是北美。按照liquipedia统计，2019年全球举办了23个S级赛事，其中11个在欧洲，6个在美国，3个在中国，1个在澳大利亚。而2020年随着ESL One里约Major的取消，18个S级赛事中有13个在欧洲，5个在美国。
除了归属于北美赛区的100T澳大利亚阵容、MIBR和FURIA的巴西阵容，欧美以外地区战队唯有中国战队TYLOO与大洋洲战队RENEGADES在2020年初有过两次跨国参与S级赛事的经历。
可以说，2020年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将顶级CS:GO电竞赛事向新兴市场扩张的触角狠狠打回了欧洲，甚至连传统阵地也面临失守的危险。
二、失去北美的守望先锋联赛
早在英雄联盟进行联盟化之前，就有北美俱乐部老板对拳头利用中国数据鼓吹英雄联盟热度的行为表示不满：“为什么大洋彼岸的流行度会和我们在北美的投资有关系呢？”
10月13日，守望先锋联赛发布2020赛季总决赛收视数据，全球AMA达到155万，同比增长38%；中国AMA达到139万，同比增长260%。
AMA，即平均每分钟观众数（average minute audience），是来自于传统电视收视的一项数据。根据尼尔森的定义，AMA代表着“在节目过程中的一个特定的时间段里，平均每分钟收看电视频道的个人（或家庭或目标群体）”。
在过去的赛季中，由于守望先锋联赛同时在ESPN、Disney XD、ABC等电视平台播出，AMA统计有着一定的意义。而2020赛季总决赛全部在流媒体上直播（YouTube、哔哩哔哩、CC、虎牙）。在网络直播方面，我们有着同时在线观众峰值、平均在线观众这样更为靠谱的数值，但并没有被动视暴雪采用。
即使今年总决赛的比赛时间对于亚洲时区更为友好，但北美毕竟是守望先锋联赛最为重要的市场（20支战队中有11支冠名为北美城市），但动视暴雪却没有公布北美的任何收视数据，我们只能仰赖第三方数据统计机构Esports Charts。
根据统计，国外直播平台上2020守望先锋联赛同时在线观众峰值为18.3万，比去年下降42%；平均观众数4.6万，比去年下降61.4%。
也许是因为Twitch到YouTube的平台转换，也许是因为赛制改变，我们很难简单将守望先锋联赛在国外收视的下降归纳到一个简单的原因。但是，在今年疫情扩散后，传统体育停摆，电竞联赛收视普遍攀升的情况下，守望先锋联赛常规赛则在年中出现了下滑的倾向，表明国外观众对联赛的兴趣确实有所下降。
相比之下，同为动视暴雪旗下的使命召唤联赛第一年的成绩似乎还不错。在YouTube平台上，首届使命召唤联赛总决赛同时在线观众峰值超过33.1万，创下了使命召唤电竞赛事的历史纪录。
使命召唤联赛与守望先锋联赛的根本不同在于，使命召唤系列在北美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从俱乐部到选手，使命召唤联赛深深地扎根于北美的游戏电竞文化之中。再加上这一代《使命召唤：现代战争》相当受欢迎，联赛的成功自然是水到渠成。
当然，守望先锋联赛也曾有过不错的赛季，但是在如今疫情与地缘政治的大背景下，一个大多数投资者来自北美、大多数选手来自韩国、大多数观众来自中国的“全球化”联赛如何寻找到可持续发展的模式，令人担忧。
三、收缩赛区的拳头游戏
现今电子竞技行业的领跑者——拳头游戏最多时候在全球设置了14个地区联赛。在高速扩张的背后，也存在着极大的风险。用拳头共同创始人Marc Merill的话来说，拳头获得成功是件很幸运的事，假如他作为一个投资人回到当年，他都不敢投资这家公司。
近几年英雄联盟电竞在世界范围内也进入收缩调整的状态。较小赛区资源被重新配置，如拉丁美洲南北两个赛区合并、LMS赛区与东南亚赛区合并、大洋洲赛区解散联赛。
在较为成熟的赛区，联盟化改革成为了主流，而这一过程则产生了鲜明的地区特色。
作为拳头游戏总部所在地，传统体育产业极为发达的北美赛区LCS吸引了NBA、NFL等各家球队相关人士的投资，娱乐行业巨头迪士尼等也从投资战队（Team Liquid）与媒体（ESPN）等各方面加注电竞。
中国大陆赛区LPL催生了独立的电竞公司腾竞体育，专注于英雄联盟电竞的生态与建设。
欧洲赛区LEC则摆脱了北美总部的完全控制，完成了极具风格的重新包装，以开放、包容、搞笑的风格成为如今英语世界电竞赛事节目的标杆。2020年LEC夏季总决赛同时在线观众峰值达到95.2万，同比增长16.7%。夏季赛总收视达到4000万小时，同比增长85%，创下欧洲联赛的历史纪录。
四大联赛中，目前唯有韩国LCK尚未完成联盟化。作为一个五次夺得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冠军的赛区，LCK有62%的观众为海外观众，从而也吸引了Comcast Spectacor（T1合资方）、Gen.G这样的美国资本的青睐。
然而或许是受到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的影响，今年LCK联盟化改革并没有太多国外资本的加入。提交申请的美国电竞团队NRG、Pittsburgh Knights、FaZe Clan均没有出现在终审的名单上。
对于拳头游戏来说，疫情影响到的可能不仅仅是英雄联盟。
在今年4月发布的VALORANT早期电竞计划中，拳头全球电竞主管Magus曾表示，作为一款极富竞技体验的游戏，VALORANT具有成为成功电子竞技项目的要素，拳头对此抱有很大的梦想，但也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做到考虑周全。
拳头并不希望揠苗助长，初步的重点是和玩家、内容创作者、赛事组织者和开发者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打造这个生态体系。
从收视上看，在测试期间通过Twitch直播平台造出颇大声浪之后，VALORANT的热度很快下降，看起来又是一个快速迭代的射击游戏门类中的过客。
有人说，疫情使得VALORANT的赛事组织变得困难，错过了利用游戏新鲜度的机会。
但疫情带来的其他项目的衰退，却又促使急需扩展投资组合的北美电竞俱乐部益发看重VALORANT。所以，VALORANT目前在世界上大部分地区反响一般的情况下，在北美却吸引了众多俱乐部与赛事组织。某种程度上来说，拳头游戏目前也只有能力在北美给VALORANT电竞提供足够的支持。
四、地区性电竞赛事将成中坚力量
在过去几年里，英雄联盟、DOTA2、CS:GO被许多人称为世界三大电竞。
事实上，各地区的电竞项目发展情况本不相同。而随着游戏开发商的进步与手游电竞的兴起，近年来各地区电竞爱好的差别越来越大。
如果按国外直播平台同时在线观众峰值来算，2019年第三大电竞赛事为Free Fire里约世界赛——很明显，这是一个中国国内少有人知的项目。
2020年疫情的到来，则使得地区之间的割裂变得更为明显。
如在东南亚地区受欢迎度极高的PUBG Mobile，疫情之下举办的PUBG Mobile World League 2020 - Season 0: East反而创下了同时在线人数峰值115万的纪录。
而所谓世界流行的大项目，假如没有坚实的立足点，也很难维持下去。唯有在本地区发展良好、电竞赛事体系完善的项目，才能在国际环境变化之下迅速恢复。
目前电竞生态中身处各个环节的机构与个人其实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一点。长年没有太多进度的中国DOTA2国内联赛如今在CDA的领导下办的有声有色。而王者荣耀原本的“国际巡回赛”KPLGT也悄然降级，仅仅成为人才发展的一环。
也许有人认为，疫情之后，电竞生态将重新恢复高速全球化的状态。
那请允许我引用一句爱彼迎创始人Brian Chesky在新冠疫情爆发后说的话：“我们所了解的旅行已经结束了。这不代表不会再有人旅行了，而是我们熟悉的那种旅行不会再有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你现在搜索TI10主办国瑞典的新冠病例数据，将会看到“当地时间10月27日，瑞典公共卫生局发布，24日~27日累计新增5191例，全国累计115785例新冠肺炎病例”。
本文作者：马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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