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从未如此之难
可能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去年底放开之后，原本以为总归会好一点，却没想到今年竟然比去年还难。就赚钱而言，老实说，我也有同感。
应该说，我并不比一些人（也许是大多数人）更惨，好歹我还有一份工作，工作之余也还能写稿、有公众号收入，但所有这些收入来源，今年都更难了。
8月起，每周2天的工作改为每天坐班，直接的结果就是我更累了。不过，今年原本接的约稿就少了很多，因为不少媒体都开不出多少稿酬了，有的甚至直接关门大吉，惨淡的一大原因是广告收入锐减。
这股寒流，我自己就有体感。我现在公众号的关注人数是2020年的4倍，但今年的赞赏收入却和那一年差不多；关注数也比2021年高了近一倍，但今年广告收入也就比那一年略高那么一点。
去年4月底，我的大小号都被封近7个月，我后来算了下，那半年比上一年同期的收入剧降88.5%（之所以还有一点，是因为断断续续写文章带来的赞赏）。后来号倒是恢复了，但经济又不行了，而广告是经济的风向标，毕竟商品卖不动了，广告费不削减才怪了。
被波及到的当然并不只有我。知名科普博主“河森堡”有一回说：
最近一段，网上爆出各大企业开始成比例裁员，大家纷纷说就业不景气了，我之前还没切身感受，直到前两天，我想起有个谈了一段时间的合作没了下文，就去询问中介，发现中介已经没了，我就想去告诉厂商中介没了，结果发现厂商也没了。
那感觉就好像在咖啡厅里，你坐下，桌对面的俩人递过来一份合同：“你看看能合作吗？” 你低头看了两分钟，说：“能合作。” 再一抬头，咖啡厅里寂静无人，地板翘起，墙纸剥落，破窗徐徐吹进亮晶晶的霜雪，桌对面的两把旧椅子早已落满浮尘。
倒也有人对我的广告位感兴趣，但却不是次条，而想放头条文末推广——按头条40%的完读率，那确实比次条的效果更好。
问题是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形式，因为次条广告过7天我可以删，但头条末尾的我无法删改，我就是顽固地想保持头条尽可能地干净（除了底部腾讯的流量广告我实在没办法）。
去年12月和今年1月，前所未有地，竟然接连两个月没一条广告。不得已，今年2月起，我开始对接“一条”的效果广告。结果半年后，公众号平台对这也收紧了，我算了下，罢了，还不如不做。
所谓“广告是媒体的血液”，这我深有感触：在我这里，今年广告还能占了公众号收入的3/4。不过，本号开始接广告整整三年了，真的从没有像今年这么难过。
当然，即便在最萧条的那两个月，找我投广告的仍有不少，只不过那些我实在接不了：理财、投资、翡翠这些“水很深”的，我一概不接；易经、命理、五禽戏，我自己就不信；还有的打着“女性形象塑造”旗号的，文案一看就是顺应男权社会的逻辑，直接就说“如何留住男人的心”，这只怕一发就刷刷掉粉了。
有一次接了个金线莲，我以为还算慎重的，平台也过审了，但有读者提醒我，“黑五类广告产品”还是小心为好。我一问才知，“黑五类”泛指增高、减肥、丰胸、医疗器具、药品，如果被定性为诈骗，平台直接封号处理。
这位读者看来是做运营的，告诉我还有一些类别的小广告也不能接：财商课、无货源电商课程（涉及诈骗）、兼职招聘（假冒亚马逊、抖音等各种知名品牌，实则诈骗）、加油卡（虚假充值）、学历（客诉问题，用户被哄骗后退费难）、军队文职（涉军）、白癜风（医疗广告）……
我们这市场上，坑实在太多，有的钱赚了也烫手。
今年5月还宣判了一起案子：微博上一位400万粉的金融大V“徐晓峰在上海”，因犯非法经营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虚假广告罪，被判刑4年10个月，并处罚金258万。
事由之一，就是他对自己接的广告内容从不在意，而其实内含的链接后来被证明具有诈骗性质，但他在明知有问题的情况下，只是在广告末尾加注“不要做股票以外的投资”等提醒，继续多次发布。
我承认，自己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辨别这些信息，就只能对一些类别、品牌一刀切拒掉。有两位读者私下曾和我说，觉得我挺可惜的，这个号做起来不容易，但看不出来好好变现过，有一位就说：
一段时间以来，公众号广告文都署名为“特约发布”，以至于后来一看标题不用点开都知道哪些是广告。如果点开，没有一个产品不是吹上天了的。这叫人如何敢买？虽然有时候看到一些产品挺动心的，但始终怀疑良莠不齐，宁愿去熟悉的平台。
如果博主可以为产品背书——或许像和菜头那样——出于信任，我是很愿意买的。但这无疑会给博主增大运营成本，不是每个博主都适合。
我确实避免给产品背书，原因就是这牵扯到巨大的精力投入，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我无力验证，我轻易背书其实是在消耗我自己的信用。
另一重原因，我得承认，我内心对此是有点抗拒的。帮着说句好话，看着也没几个字，但要不是那些有信誉的大品牌，在不清楚底细的情况下，我实在说了也很心虚，何况这又能换几个钱？
但是，品牌当然希望借我来说几句好话，因而我经常发现，在给我准备的文案，他们会想尽办法模仿我的口吻来撰写。这种总想着要蹭我的做法，让我不胜其烦。
有时都尽可能一一改掉了，对方还不死心，问我：“能不能把作者栏去掉？”——我懂那意思，因为作者栏去掉，就只显示公众号名字“维舟”，一些不细看的读者就会误以为那整篇都是我写的。这我当然不能同意。
即便如此，我有时仍会发现，有的读者好像分不清广告和我推荐这两者的区别，似乎但凡在我这里发布的广告，就都是我推荐的，而我必须以我自己的全部人格和名声为之作担保。我感谢他们的信任，但这确实也会让我不堪重负，最好的是每个人都有理性的分辨力和判断力。
说到这，今年8月起所有公众号广告都要走互选机制，虽然要交5%佣金给平台，但至少平台审核过关才能发布，倒也让我安心不少。否则难免提心吊胆，像搞地下黑市，都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我真出过事，两年前有一次被广告牵连封号15天。
这三年来，我跟形形色色的广告主打过交道，经济下行之后，彼此日子都不好过了，当然更难打交道。总的来说，极少会有谁正面肯定，绝大部分都会抱怨还不够好，因为挑剔是砍价的不二法门。
有一次，广告阅读量都高达1万，可以说大大超预期（广告费是固定的），对方竟然还是不满意，要我帮着转发社群和朋友圈（这我是从来不干的），我涵养虽然还好，那次也忍不住惊了。最后他可能也有点不好意思，终于没坚持。
当然，广告最终的效果，取决于很多因素，从目标人群匹配、品牌知名度、产品力、包装设计、定价到广告文案，乃至售后，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而这些绝大部分都不在我掌控之下，我也因此没办法为最终的广告效果负全责。
我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个广告位，供双方选择。我确实不会去搞什么花样，但我可以保证，所有读者都是一个个积累起来的，文章阅读量也因此都是实打实的，我相信广告主只要认真对比过，自然会有分寸。
有时候，我并不清楚广告主的效果最终如何，但至少有一种情况我是知道的，那就是对方复投了。我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复投。赚钱是变难了，但我想总有活路，毕竟越是这样的时候，难道真实有效的不应该更凸显出价值吗？
如果这是我天真，那我认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维舟（ID：weizhousw），作者：维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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