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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研时代的爱情: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GQ报道 (ID:GQREPORT),作者:刘楚楚、崔旭蕾,编辑:李纯,插画:陈禹,视觉:aube,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今年考研的报录比已接近6:1,6人里只有1人能爬上岸。有一句俗话流传在考研圈,“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意为考上研究生后,先甩掉过去的恋人。

一个人处在该“毕业”的年龄,却迟迟无法从大学“毕业”,情感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我们访谈了十几位毕业后就一直在考研的年轻人,他们非常孤单,对于爱情既想又怕。疫情三年,毕业生面临更激烈的就业环境,他们对考研有着最激进的执着。据中国政法大学、清华大学等学校的统计,约八成的本科生,毕业后都会选择继续升学。这些爱情故事,则成了他们困窘与迷茫的缩影。

“断情绝爱党”

一切是从那阵突然刮起的大风开始的,辽宁女孩呼呼临时决定换间自习室。起初,她对课桌对面的男生并无好感,“怎么有这么丑的男的?”梳个中分头,皮肤不太好,“像被火燎过一样”。那时她每天早上6点起,11点半准时睡觉,一心考上研究生。

他的存在感却在一点点扩大。一天中午,她趴着午睡,长期的焦虑下她睡眠一直很轻,连笔掉到桌上都会惊醒,但那天中午她感觉不到任何声音。一觉醒了,只见他在对面,轻翻着书页。两桌之间共用一排插座,有一回她占上了整排插座,他没说话,走向旁桌的插座,旁边的同学问,“你咋不在你那充呢?”他笑了。强烈的自尊与羞怯之下,呼呼没敢动作,但脸红了。

他爱干净,每天清晨都会把桌子擦一遍。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感觉他很白,还感觉着一双善良的眼睛。

中秋节那天,他突然送了她一个月饼,她的脑袋嗡嗡直响,“不行了,我满脑子都是他了。”挣扎一夜,她搬出了那个教室。

“如果我因为跟他有了什么,没有考上研,我会掐死我自己。”她告诉我。使她退却的不只是学习,还有她“专升本”的身份。男孩是本科生,她觉得他会看不起她。呼呼一直记得自己在大巴车上偶遇的一个女学生,女孩正在考雅思,说最近喜欢上一个男生,但不想与他有纠缠,因为他只是二本。

在豆瓣的若干考研小组,我看到更多类似的故事。像呼呼这样的人通常自称“断情绝爱党”,一个女孩说,每次看到自习室情侣都会暗中发笑,“学校公众号老发《神仙眷侣双双上岸》的文章,我觉得并不能鼓励到学生,反而像是专家跟民众说,找不到工作可以出租房子。”

不少爱情因为学历的差距解体。女孩林北发现,男友在考研上岸后,对自己的态度急速降温。录取结果出来前一天,他还秒回她的信息,第二天就明显迟缓。两人之间的权力关系突然调转,他言语透着傲慢,“我可是研究生啊。”她后来没有追问男友想要分手的原因,“都心知肚明。”女孩罗丝丝也谈到了类似遭遇,在她考研失败,而男友申请成功英国的研究生后,过去的百依百顺就消失了,在她看来,他简直像灵魂被另一个人调换了。有次吵架他随口说出,“我家里人觉得你学历低。”罗丝丝忍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尖叫,“那种震撼,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为了考研,一个叫林子的男生2年只跟女友见过5面;另一个女孩安迪则因“全情投入备考”,长期不回男友信息,等考试完再联系他时,发现他已与别人暧昧。一个叫潮见的女孩说,备考期间,她和男友3个月没见面,“连续高强度的学习让我丧失了很多很多对生活的感觉,爱情友情、购买欲食欲通通消失了。”

这些故事让我感觉陌生,至少,我理解中的20来岁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毕业于2014年,一直记得2015年的一项统计,高校毕业生创业比例达到6.3%,那年,考研的人数也只有今天的三分之一。互联网大学生创业潮正在翻涌,北京的咖啡厅满是拿着项目书的年轻人,就像陷入热恋一样狂热。

“我考研这6年都没谈过恋爱。”一个叫玄雀的考研学生告诉我。他认为,爱情的回报是不确定的,而考研的回报也是极不确定的,当人同一时间给自己施加两种不确定,尤其是对一些已经非常脆弱的心灵而言,可能难以承受。

和“固聊”谈恋爱

考研是一场孤军奋战,不止一个人对我提到考研时对安慰和支持的渴求,女孩李朦胧给我介绍了一个新词,“固聊”。

固聊,一个固定聊天的对象,称不上是现实中的朋友,一般只存在于线上。她曾在朋友圈招募“固聊”,一个师弟应征了,每天夜里,在白天的学习结束后,他们都会聊几个小时。同样,momo每天都与她的异性固聊发大量的信息,她很依赖这种心理支持,但因为担心影响考试,她从来没想过恋爱的可能。

林子与女友的故事也始于一段“固聊”关系。他们是多年的网友,因为女孩决定考编,觉得孤单,便让他帮忙“监督学习”,到她第一年考编失败,第二年再考时,为了获取更多情感支持,她提议,恋爱试试。

然而,在林子也开启考研后,两人的矛盾展开了。回顾自己的心理变化,他也感觉不可思议,搜集考研资料阶段,他还常跟女友聊天,一进入学习状态,人就变得烦躁易怒,逐渐地,他一周只跟女友发两回信息,到最后,删掉女友的QQ和微信。他对我形容,考研环境像有特殊磁场,屋里只有一侧有窗,闷不透风,屋里的人都是熟脸,却因学习内容不同无法交谈。他每天早上7点半到,夜晚11点半才走,但他其实只坐了一个小时就会感觉痛苦难忍,他会刷微信、看考研QQ群、甚至看电视剧,却没法回女友信息,“你只想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信息空间,没有心理能量与人交流。”

林子考研那一年,女友在考编,同时兼顾工作,焦虑与抑郁反复发作,她感觉自己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在你心中考研的结果远比我重要,就算我120进了急救室生死攸关,也会等你考完试再告诉你。”为此,两个人几度分手。

为了避免谈恋爱影响考试,林北经常主动与男友“对齐”需求。刚恋爱时,她就发觉男友“情感需求很大”,想让她每天都能给他发信息,她找他谈了场话,“当前不能把感情看得太重要。”

除了每天在食堂同桌吃饭以外,这对情侣仅有的独处时间是晚上自习完,男孩送她回寝室的路上,但聊天内容仅限于复习和做计划。另一对情侣也对我提到这种“学习搭子”式的恋爱模式——他们在某个网络交友活动中相识,便一起通过微信各自复习,“觉得有人陪着学习的感觉挺好。”

另一个女孩李雪莉告诉我,她考研时,与男友每晚都用腾讯会议聊天,因为讲到题目时可以开白板写字。她与男友从高二开始恋爱,他们从备战高考时就是学习搭子。

“那你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你男朋友的?”我问李雪莉。我有点怀疑,这种爱情能带来心跳加速的感觉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我比较肤浅,就觉得他成绩好,这在我们普通学生眼中是很重要的特质。”男友理科比她好,高中时,他就经常给她讲题,“一方面我得到提升,另一方面他得到巩固。”她承认自己受重理轻文的评价体系影响,也承认自己慕强,但这没什么不好,“会驱使你自己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同样的,谦谦喜欢上男友也是因为他成绩好、自律,能引导她向上。总的来说,如果你将爱情的目的校准为“发展你自己”,帮助你考上研,这种恋爱就不容易影响考试。

谦谦与男友从大一开始恋爱,在她二战失利时,大她一届的男友已经保研并开始读博,因为觉得自己与男友“不在一个层次”,她曾提出分手,男友很快同意。第三年考研,她终于通过,发朋友圈晒了成绩单,男友发来信息,一年未联系的两个人默契复合。“我们想法都很成熟,如果他以后博士毕业,我只是本科生,眼界、人脉都会不同,我不想要以后每次吵架,我都会下意识地想,是他嫌弃我没有考上研究生。”

不过,大部分时候,情感的产生和消失难以捉摸。聊了三个月后,原本坚定不谈恋爱的李朦胧不小心喜欢上了“固聊”,“那种摆脱孤独寂寞的聊天,会让你产生错觉。”对话逐渐有了暧昧的成分,他开始给她发自己用天文望远镜拍摄的星空。然而,在某一个凌晨,他突然终止了对话。

第二天醒来,她假装若无其事,发去七八条消息,一片沉寂。

此时的窗外,是突然因疫情封闭的兰州,因提前返校,李朦胧一个人被封在了宿舍,每天到凌晨3、4点才能睡着。“固聊”提供的情感支持骤然停止,所有压力集中泄洪,“突然每天没有人和你沟通了,你也不知道外面形势是什么样子,这种无助是压死我的最后那根稻草。”她最终在考场中失利,考研失败。

之所以需要固聊,是因为她的朋友都在考研考公,她不好意思找他们分担情绪压力。她也曾尝试对父母诉苦,然而诉苦总会带来更多争吵。她的父母是个体户,初中学历,总说她不够坚强,“拿我和别人比较,说别人还能同时考研考公,或者旁敲侧击让我一边考研一边找工作,但我整天封在宿舍,上哪找工作去?”

她始终没敢问过师弟,他为什么会失联。他有严重的抑郁症,抑郁症在秋冬季节高发,通过他的朋友圈,她猜测,也许他当时也很难熬。

内心总在嚎叫,想要“发疯”

今年,山东的谦谦终于考上了研究生,按原计划,她本该来北京与许久未见的男友团聚,但眼下,她得先参加减肥训练营。这个1米68的女孩说,她有170斤。这些脂肪积攒于第二次考研期间,她压力一大,就吃东西。

在我访谈的十几个人里,考研超过2次的人,都经历过严重的抑郁或焦虑情绪,特别是进入二战、三战后。每个人都在考研自习室见过一些“情绪失常”的人,谦谦曾看见女生晚上找人打架,只因有人半夜复习,“觉得卷到她了”。玄雀见过一个“像祥林嫂一样”的考研人,每次解出一道难题,就缠着自习室里的陌生人,“我解了个难题,你想听吗?”

为了在再战时获取自信与精神动力,呼呼反复看一个女生考北师大考了九次的故事,“让你为了自己的梦想不顾一切,让你不要管周围的嘲笑。”在考研圈中,许多名人事迹都会被化用为励志模范——她对我提起王阳明,古有科举不中便反复再考的传统,“王阳明参加了三次科举。”学到崩溃时,她就看会儿励志电影讲解,《垫底辣妹》《风雨哈佛路》,“看完大哭一场,然后就好了,又可以学了。”

励志语言能在一瞬间给她灌满力量,但这种力量也能轻易被戳破。早上呼呼感觉朝气蓬勃,一到晚上她就开始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晚上,盯着屋子里的水果刀,幻想扎进去的样子。二战临考前半个月,她早上刷牙时会吐出昨天的食物,买庆丰包子,包子在嘴里,死活咽不下去,但一考完试就不吐了。

不止一个人表示,考研改变了自己的性格。mbti的测试里从外向变成内向,有人则感觉自己从外向变成表演性人格,感觉内心总在嚎叫,想要“发疯”。因为不能承受他人的幸福的刺激,许多人会关闭朋友圈,从社交网络上消失,同时又花比平常更多的时间在网络上——在各类考研相关的豆瓣小组中评论与发帖。玄雀觉得,年轻人很不容易,“先是因疫情封校没有办法接触社会,长期生活在抖音、微博、小红书这些舆论的战场里,莫名其妙中就被左右了人生,青春、大学生活,他们都没有享受到,面临的又是考研考公最内卷的时候。”

安迪说,考研之前她还有一定自信,在三战都失败后,她变成一个气压极低的人,一遇到考试,就觉得恐惧,觉得自己会失败。在驾校练车时,她总要一边呆板地念叨“踩离合”一边踩下去,教练奇怪,“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王无术是一名考研英语辅导老师,他在B站发布考研英语视频,经常收到学生发来的大段私信,“老师,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抛弃我,考研我已经是二战了,学到今天,数学一做还是30分,英语单词背了之后全都忘记,周围的室友和老师都不喜欢我…….”他从不回复,“回复对他和我都不好。”

曾有一个视频为他招致大量的谩骂,他跟北师大的一位老师录制对谈,问了该老师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学生连考了五年都没上岸,到第五年终于过了笔试,作为面试的导师,你敢招这个学生吗?老师坦诚地回,不太敢。

“不管有多难,只有一个念头,考上研究生,改变专升本。”东北女孩呼呼告诉我。高中时,呼呼努力了三年,却只考上大专。开学第一天,老师发了一张个人信息表格,其中一栏,让新生填写自己的学历,在博士、研究生、本科、专科后打钩,那一瞬间,她决定以后要考专升本。

她憎恨填表格。从小到大填过的所有表格里,总是要有必要或无必要地问到她父母的学历,甚至还让她填过旁系亲属的学历,她只能一次次写下“小学”。从专科到专升本,她不与同学交朋友,独自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一排。考专升本时她常常独自学到教室关门,一个人走回宿舍,必经的山路漆黑一片。

准备专升本考试时,她去医院看过心理科,医生诊断为焦虑状态,考上后她就好了很多。再到考研时,她发现自己又犯病了。许多个傍晚,她没理由地抱头痛哭。她不只害怕失败,她更害怕的是这种失败对她的努力提出的质疑,如果无法胜任考试,她确信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再改变命运。

呼呼父母在东北某农村种花生,最农忙的季节,父母也从未让她帮忙,她甚至从没有在家刷过碗,一抬手就会被母亲阻止。在家里时,她永远坐在桌子上学习,这也是父母所希望的——他们只念过小学,将学历视为改变命运的唯一可能,“如果我现在回家去当农民,他们绝对不愿意。”从小,她就常常目睹这对性格温厚的父母为小事吵架,大多数是因为穷。

村里没出过研究生,常常有村里人劝说,女孩不应该继续上学,应趁早嫁人,但父母隔绝了这些压力。父亲总是说,缺钱就给他打电话,“但他们越这样我越愧疚。”她越来越节省。三年里,她一直混进学校食堂吃5块4的套餐,一双考研之前买的马丁靴,穿第一年时皮开了,到第三年,已经能看见自己的脚面。为了节约时间,她经常憋尿,尿频越来越严重,没敢去医院。

只是,在这三年里,她从未成功抑制过对那个男孩的幻想,爱情始终让她走了神,“学习时总是想到他”。专升本要毕业时,这个从未恋爱过的女孩哭了很久,觉得再也见不到他,“我的白月光”。一条微信反复删了再写发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好,希望咱们各自努力,顶峰相见。”至此他们再没有交集。

“就在心里把他当做动力吧,一定要考上,跟他平起平坐。”

momo们

写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整篇文章其实没有一个真正的爱情故事,我必须来写一下爱情,准确地说,是一段关于激情的故事。

我注意到momo,是因为一篇豆瓣帖子,帖子说,自己考研失败,同时又被男友分手,一度想自杀。也许你已经注意到,近来在网上发帖的ID都起名叫momo,她说,这是这一代人匿名发泄情感的方式。这个momo说,她喜欢了这个男生十年。

那所中部城市的重点高中管理严格,所有人都在关心高考,而momo只关心爱情,“我努力考试都是为了他。”她有一堆笔记本,里面不是习题,全是跟他有关的任务,比如,怎么考进他所在的班、怎么考进他所在的考场。相隔30名之内便能一起考试,唯一成功的一次,是她努力考到100多名,而他刚好考砸。

他戴眼镜、小眼睛,读理科,成绩不错,除此之外,长相与性格都称不上有什么特别。高三开运动会,他身体不适吐了,她去他的班里清扫呕吐物;学校门口有一家他常去的奶茶店,他喜欢喝一款放红豆和燕麦的奶茶,她就跟奶茶店老板混熟,提前替他付钱,让老板在那个男生来时告诉他,今天有幸运抽奖,可以送他一杯该款奶茶,他喝了一年都未察觉。

momo说,她做这些事纯粹是愉悦自己,“一到学校我就要死不活的,一做这些事情就很开心。”

然而,离高考不到一百天,momo和男孩因为学习压力发生了一点口角,他说了一句“别再管我”,使她情绪崩溃。她开始每天逃学,去网吧看电视,一度不想参加高考。妈妈带她去看医生,诊断为中度焦虑和轻度抑郁,医生说,这女孩没什么安全感。

就这样到了大四,他们机缘巧合进行了一段网恋,一个月后就分了手。她很困惑,恋爱期间,他只喜欢跟她发信息与写信,见面时,除了牵手,没有过其他亲密举动。分手前夕,她过生日,收到他送的游戏,尽管她并不打游戏。她总结那段感情,“他喜欢动漫,但他应该知道,实际生活里没有那么完美的东西。”

她谈到同代人喜欢读的小说《暗恋·橘生淮南》,也许她的爱情观也受到时兴青春小说的影响——最受欢迎的男主角永远是一个学理科的、年级第一、话少的人,“因为你在一个唯成绩论的环境里,大家觉得聪明的人都学理科,不够聪明的才像我这样学文科。”

爱情,在她的头脑中,像是梦想与远方的代名词,总之,最后她没有追上远方,做了更切合实际的选择。一战时,她选了北京的名校,想离开家乡,去北京闯荡,也想因此让喜欢的男生高看自己,失败后,她降低了难度,选了一所省内985,因为很多熟悉的朋友都在那所学校上学。她意识到,她更需要的是朋友提供的那种稳定、永不消散的慰藉,“我很依赖他们。”至于爱情,她有点排斥。朋友足以提供她所需的陪伴,且更稳定。

momo父母读过的书不多,做个体生意,辛苦且波折,在她考上研后也松了口气,关掉了一间店铺。他们一直希望她能考公考编,不用像父辈一样看天吃饭,她逐渐认同了父母的建议。

至于那个男孩,据她侧面了解,与她分手后他一直单身,业余时间打游戏和看漫画,就像她身边的许多理科研究生一样,生活在缩窄,热情在降温,“每天忙完导师任务,那么晚回到宿舍,能上两把《王者》,看看番,这一天就很满足了,他们不奢求别的。”

只是,在她的脑海里一直留着一个画面。初三时,两人打了赌,赌输了他请她看电影,排完队,发现电影票卖完了,他们就到广场上坐着,快中考了,聊起人生和理想,他说,以后想考中科大。那时她还对大学毫无概念,只知道清华和北大。“我说你为什么想考中科大,他说他以后想当科学家,给我讲蝴蝶效应。我的妈呀,我觉得他在发光。我应该就是那时候喜欢上他的。”

男孩没考上中科大,而她也没有走出家乡。对她来说,是一个完整的梦被击碎了。

两个好心情的女孩

今年,呼呼服从调剂,考上了云南大学,她很想见见那个暗恋的男生,又怕见着他。她说,我很丑,还有白头发了。我与呼呼打了视频电话,面前是一张年轻干净的、带有无限可能的脸。我对这个没有恋爱过的女孩说,你很美,可以尝试化妆和打扮。她告诉我,同学也经常这样劝她,她怕一打扮就会学习分心。她没有穿过裙子,她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和深色。

“现在我不那么想了。”她想要穿着裙子,找到他,重新站在他面前。“我终于敢直面他了,想告诉他,我不是废物。我努力学习了。我会说,hello,但有可能他已经把我给忘了。”

到底男生对她有没有好感?呼呼回忆,自己有一回走得早,发现有人偷偷翻了她的书。她的本子封面总是翘起,前一天用书压了一下,结果第二天发现本子是张开的。她问了同学,昨天谁最后走的?同学回,你对面那个男生。

她希望自己将来的男朋友,一得善良,第二,他得干净,有一双单纯的眼睛。参加复试时,在云南大学的校园里,这个东北姑娘被那些高大而美丽的植物迷住了,昆明街上的人群看起来很快乐,走起路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她知道考研之后的就业会难,但至少,她的抑郁症、焦虑症,都在考上的一瞬间痊愈了一大半。考试那天,她没敢在学校里多停留,一找到门就直接出来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到9月份,我就可以拿着学生卡光明正大地在学校里穿梭了,我就觉得很有自信。”她说,“因为我是研究生了。”26岁,她青春的遗憾圆满了。

在文章的最后,我想要补充的是,在我访谈的十几个人里,只有一个女孩经历了曲折的痛苦挣扎,彻底放弃考研。罗丝丝曾拥有一份一万八月薪的工作,这个薪资对应届生来说已是一份极大的肯定。但男友总是力劝她去考研,考上研后再考个公,结婚,生两个孩子。路过街边某个办公大楼,他指着楼对她说:“这就是你以后的工作单位。”

虽然做销售时她能拿到业绩冠军,但她显然不擅长考试。第一年,她失败了,第二次再考时,因为挫败,她经常想放弃,男友说,如果不考研,我们就分手。临考前,她每天失眠到四点,早上七点还要起床去自习室学习,“我总是会想,如果我这次又考不上,跟他的差距是不是会越来越大?他有研究生学历,肯定会找一个很好的工作,当一个光鲜体面的人。”

似乎是觉得她难以栽培,男友与她分了手,罗丝丝最终在临考前决定放弃。唯有在工作中,我才能找回自信,她花了很多的代价才弄清楚。目前,她正在一所知名互联网公司工作,不时出差、旅游,而拥有研究生学历的前男友至今未找到工作。

总之,她告诉我,“心情一片大好”,绝对不再回头考研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GQ报道 (ID:GQREPORT),作者:刘楚楚、崔旭蕾,编辑:李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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