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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凉美:白天与黑夜之间,进步与落后之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 (ID:BooksAndFun),作者:尹清露,编辑:黄月,题图来源:《千寻小姐》

铃木凉美过着穿梭于昼夜之间的人生,既是前AV女优和夜总会女郎,也是出身于庆英和东京大学、成绩优秀的前任日本经济新闻记者。2013年,铃木以研究者身份写就的硕士论文《AV女优的社会学》出版;2014年,经历被曝光的她从公司离职,作为职业作家出道。她剥落了此前的旁观者姿态,开始以第一人称写下自己与其他卖春女性的生活。

大多数国内读者从她与学者上野千鹤子的对谈集《始于极限》中认识了铃木,背景迥异的两名女性就恋爱与性、母女、工作等问题展开了书信讨论。比起逻辑完备的上野,铃木更像是一位身处泥泞沼泽中的普通女孩,困惑于这一代女性“即使在工作中步步高升,也仍然怀有对浪漫爱意识形态的渴求”,就像她一本书的书名所示:《即使一切都手到擒来,也并不意味着幸福》。

类似的观念摇摆仿佛在女性主义者的“意识”和“癖好”之间撕开了裂痕,让许多同样身处性别问题漩涡的女性感到亲切。铃木在接受朝日新闻采访时也说:“认同女性主义,但也想被男性认可;不想凭借外貌胜出,却也想变漂亮。”年轻日本女性的纠葛和矛盾,在中国女性中也同样存在。

从铃木的作品来看,她的内心的确像多面棱镜,面对上野时是虔诚的学生,在自己的写作中瞬间变回攻城略地的女王,用华丽的美甲敲击键盘,在俚语和长难句中嬉笑怒骂着众生相(《日本的大叔们》《非·灭绝男女图鉴》)。她一边cosplay女教师,在《娼妇的书架》中亲切地为青春期女孩推荐影响过自己的书籍,一边在散文集《为爱和子宫献上花束:夜之女孩的母女论》和小说《资优》中,用乖顺严肃的语气写起自己的母亲。

对于国内读者来说,铃木本人的形象仍然不甚清晰。为什么她的经历明明颇为极端,却让并不曾经历极端生活的女性深深共情?她的书写中存在着怎样的关于女性的真实?在追溯铃木其他作品的过程中,我们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回答。某位导演曾经认为,铃木作为女优顶多算是“二流”,但是首先,她的确是一流的表达者。

一、恋上风俗业的世界

像每个女孩一样,铃木凉美曾是依靠妈妈活着的孩子。儿时去博物馆害怕粗心的妈妈抛下自己,也常常做迷路的噩梦。长大之后,铃木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体可以脱离母体而存在,她开始穿宽松的堆堆袜、在学校仪容检查前去厕所拿冷水把金发染黑,然后走进原味商店把内裤沾上粉底或者尿液,以一万日元的价格卖给大叔。

九十年代,东京涩谷的地标建筑“109百货”是年轻女孩的天地,售卖各类辣妹风格的衣服和小饰品,在它旁边的是现在已经停止营业的大型书店Book First。少年时期的铃木在这两个地方消磨了大量时光,它们分属于两个世界,也隐约预告着未来她的雅俗混淆的生活——最棒的知识都不是在课堂上学到的,而是在放学后的书店中习得。

铃木读萨冈的《你好,忧愁》、马尔克斯的《苦妓回忆录》,以及亚文化杂志《Quick Japan》和《Studio Voice》,然后她来到书店的厕所,换下校服穿上私服,再去赶赴姐妹的夜间聚会。

或许铃木没有一个明确的原因,能解释自己为何迷恋上风俗业的世界,但她在散文集《娼妇的书架》中写下的一件事情,无疑富有某种象征意义:在英国伦敦读小学时,个性开朗的她曾是朋友中的焦点,上初中后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漂亮,男孩只会跟更闪耀的女孩约会,正在此时,她发现了性爱这种“万能的剧烈药物”,原来女人的价值可以通过性确定下来:栗色头发看上去比金发高雅;胖乎乎的自己比苗条的美女便宜,但总之要比贫乳的女孩贵一点。

“我把男人对身体的兴趣,假装成是对我本人的兴趣”“我和上床会流血的女孩不一样”,铃木短暂地超越了怨恨,拥有了“人生,小菜一碟”的骄傲心情。骄傲的另一端则是卑怯的自嘲,自己与有些女孩存在根深蒂固的不同,她们能天然地受到别人喜爱,如此完美无瑕,让人无法企及,而她选择用轻蔑表达这一切。

《娼妇的书架》(娼婦の本棚)铃木凉美 著  中央公论新社

“无价的幸福固然很好,能买到的幸福同样宝贵,”这句话成为了铃木凉美早期作品《女人的价格》中的箴言。在去伦敦读女校前,虽然妈妈叮嘱她“想要在语言不通的国家有归属感,你不一定要会弹钢琴或者画画,但必须有出彩的地方”,但是她已学会用物质弥补缺失的部分,比如不假思索地买鞋子包包,或者每年花20万日元去涩谷做美甲。

用身体赚了这么多钱,却还是觉得无聊,那么考取名校就是另一种抬高身价的手段,如此一来,“知识”与“性魅力”的差异也可被抹平——铃木带着小小的自满写道:硕士论文出版的版税,正好与拍AV处女作的演出费金额相同。

她从这样的生活中感到自由,至少,是一种自由的感觉。等到上大学,她已经离开家独自住在横滨,过着白天准备资格考试,晚上陪酒赚钱的生活。某天半夜,在夜总会工作的女朋友们一时兴起去台场兜风、吃麦当劳奶昔,坐在黑暗的车子里,铃木突然感到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她只要愿意,就能从所有困境中逃脱出来。

《女人的价格》(オンナの値段)铃木凉美 著 讲谈社 2017-12

二、娼妇是观测常识裂痕的最佳位置

在过去30年间,日本女性的收入逐渐增加,但是另一方面,妇女在消费社会中挣钱和花钱的历史还很年轻。我们没有男人那样“养家糊口”、“让女人幸福”的世俗理由,“自强不息地工作”也往往不足以成为赚钱的全部动力。作为女人,我们只好一边笨拙地寻求金钱,一边为之争吵和绝望。

写在《女人的价格》中的矛盾心情,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铃木在卖娼立场上的犹疑。在由硕士论文改编而成的早期著作《AV社会学》中,她一方面不想把女优看作单纯的受害者,讨厌那些对于“性的商品化”现场的魅力毫无察觉的学术研究;另一方面,又无法把做女优的动机归结为“自由意志”,并同等地对试图为性工作者正名、认为卖春与其他劳动没什么两样的研究感到违和。

毕竟,铃木也相当清楚,隐退后有所成就的女优是极少数,大多仍位于社会的劣势位置。就像副标题“女优为何喋喋不休地言说自己”那样,铃木似乎也在喋喋不休中,把卖春问题分为许许多多层次,让这种内部视角显得日益复杂。

在她眼中,夜世界是远为丰富的地方,无法被收束于任何干净的论述中。或者说,所谓的伦理和解释也是充满破绽的东西,人们一本正经地说什么“爱情最可贵”,结果通过付钱上床就心安理得地离开了平日的伦理,做出各种变态的举动。性产业只不过暴露出了常识的裂痕,而娼妇正是可以拿着望远镜、观测这一裂痕的最佳位置。

对于不熟悉也无从想象风俗业的人来说,《娼妇的书架》值得一读。铃木借故事隐喻现实,给酒桌现场裹上了一层寓言性的神秘色彩。

在宫崎骏的漫画《风之谷》中,巨大的真菌森林“腐海”如同夜世界的写照,有毒物质遍布在荒芜的城市,巨大的昆虫威胁着人类的安危,然而,被视为肮脏的腐海其实具有净化人类愚蠢的功效,一如娼妇身处被污染的世界,却可以接纳世间无处遁形的痛苦。她也很喜欢《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爱丽丝坠落兔子洞的样子,与自己当时被星探挑中、骤然坠入夜世界的姿态重叠了起来。爱丽丝大胆使用着变大变小药水,不计后果地在疯狂的异世界中前进,也像极了妓女们的日常生活。

少年漫画中总有“成为海贼王” “取得龙珠”这样的远大目标,但女孩是一群不需要意义也能在荒唐无稽中活下去的生物。白天和夜晚的世界由此区分开来——白天属于日间女性,她们头发垂顺妥帖,是办公楼里运转良好的螺丝钉,看似明亮却略显沉闷;夜晚属于娼妇,犹如高耸的东京塔,平时黯淡无光,日落时分却神采飞扬。她们不回避人的丑陋之处也不随意评判。在铃木看来,这就是她所需要的那种坚强。

后现代主义批评家浅田彰曾说,“要在这个阴暗的世界中徘徊,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但仍保持批判性。既要深入全面地与对象接触,但同时又要无情地切割它。同化和异化之间的紧张关系,才是真正的‘知’。”对铃木而言,这也是她所需要的真理。

三、把性变成金钱,是对母亲的复仇

白天与黑夜的比喻同样适用于母亲——母亲属于正确的白天,自己只想逃往错误的黑夜铃木说:“当我第一次把性变成金钱,感觉就像实施了对母亲的复仇。”铃木把自己“便宜卖掉”,用绝对的错误来抵消无不处在的正确。

铃木凉美的母亲灰岛嘉里是一名儿童文学研究者,出生于50年代东京郊区的富裕家庭,曾经在澳大利亚留学。她鄙视日本私立小学无用的礼仪和家庭作业,自有一套关于教养的标准,给女儿讲童书故事时总是抛出问题,期待女儿讲出个所以然。母亲能言善辩,说出的观点大多合理正确,富有自由主义气息,令其正确性更加无法反驳。

铃木的散文集《夜之女孩的母女论》记录了许多来自母亲的劝告。妈妈鄙视日本私立小学无用的礼仪和家庭作业,觉得不如看更有意义的电视节目,结果便是没做完作业的她被班主任臭骂,让她大为不解,自己为什么要被夹在两个成年人之间。

她长大后,母亲好像又换到了“保守”那一边,她禁止女儿在学校里穿宽松的堆堆袜:“我知道它们很漂亮,但人们只会看到它代表的东西,要对社会抱有起码的尊重”。她也会优雅而不乏得意地指教女儿:“没有爱和伴侣的生活是很艰难的,只要是你用心选择的,即使是阿拉伯人我也会感谢他的存在。”

《为爱和子宫献上花束:夜之女孩的母女论》(愛と子宮に花束を ~夜のオネエサンの母娘論~)铃木凉美 著 幻冬舍 2017-5

铃木不仅夹在妈妈和学校教育之间,也夹在母亲自身的矛盾两面之间。母亲坚信女人要靠能力胜出,可她不也同样狡猾地运用着女性魅力,觉得自己和学校里“那些朴素的妈妈”不一样吗?铃木的半自传小说《资优》曾入围芥川文学奖,这部作品尝试处理的正是这种矛盾。

故事虚构了一个曾在歌舞厅工作,却怀抱着强烈自尊心的母亲,生得美丽,对靠男人上位的女同事嗤之以鼻,然而当病重潦倒,也要接受曾经某位客人的金钱馈赠。女儿则是铃木自身的写照,她在继承了母亲美貌的同时,更加自觉地利用着商品交换的原则,混迹于居酒屋和男公关俱乐部之间,也抛弃了恋爱的可能。一切有如椎名林檎在名曲《歌舞伎町的女王》中唱的那样:

“妈妈曾是欢乐街的女王,我是她活生生的翻版。妈妈跟每个星期五来的男人私奔后,我怨恨着她的销声匿迹,明白能够出售的只有自己,渴望同情的话,反而会失去一切。”

《资优》(ギフテッド)铃木凉美 著 文艺春秋 2022-7

三、立志过烟花般的生活,却愈发感到苟延残喘

与母亲周旋曾经是乐趣,铃木用俏皮轻快的语气写,“女儿是妈妈的珍宝,但女人是妈妈的叛徒。”女儿会自豪地向朋友展示妈妈制作的陶瓷杯子,也在从事爸爸活(注:指年轻女性与中老年男性约会,并得到金钱奢侈品的回报)时谎称杯子是“自己做着玩的”。另一边,妈妈发来充满担忧的短信:“在高耸的梯子上赤裸身体舞动的你,随时都可能摔下来的你,我从始至终都无法在你的脖子上挂上项圈,将你带回家里。”

担忧随着病重而变成恐惧,那个曾经试图击垮女儿并总是成功的母亲因胃癌日渐虚弱。手术后母亲发来另一条短信:“我害怕市中心的建筑、有人死亡的漫画,我也害怕你周围的那些霓虹灯和奇装异服。”2014年,铃木过往的事迹被《周刊文春》曝光,家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2016年,母亲与世长辞,至死未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当女儿变成无根之草,有趣之物也变得令人胆寒了。在此之后,铃木愈来愈频繁地剖白心迹,曾经埋在心底里的小小恐惧突然蔓延开来,变成老之将至的担忧:著名的色情偶像铃木泉死于36岁,玛丽莲·梦露死于35岁,曾立志过一种“如烟花般盛开”的生活,却越来越觉得是在苟延残喘,毕竟高中女生是什么都不做、仅靠存在就能发光的萤火虫,而成年人只是苍蝇罢了。在时髦的酒场中拥有一大群朋友曾经是一种炫耀,后来却发现,或许,大学研讨课上那些穿着朴素的蓝色针织衫、从来不化妆的同学,反而是比酒友们有着更叛逆和前卫个性的人吧。

不知不觉,身边的陪酒女孩先于自己过上了结婚生子的生活,前同事们即使还在夜世界里,竟然也在精心计算着未来的幸福,这让铃木在给婴儿挑选礼物时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心情。

她如此讲述友人的选择:“聪明的爱酱也许并不相信婚姻是女人幸福的绝对前提,但是她判断这是一种‘正确的幸福’。”曾经不屑于“正确”,也没有抓住“幸福”的铃木,终于开始感到孤独。她数次开车从夜晚的台场经过,希望重温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没有一次如愿以偿。

如果以电影作比,铃木凉美至此拥有了完整的人物弧光。巧合的是,在最近于日本上线的电影《千寻小姐》中,前风俗业小姐千寻(有村架纯 饰)的身影和铃木重叠了起来。

《千寻小姐》电影海报。图/豆瓣

千寻在隐退之后,来到海滨小镇做便当店的店员。同为风俗女的朋友觉得这片海的波浪“非常淫荡”,但是海也有净化的意涵。千寻就这样用善意治愈着身边的人,比如单亲妈妈的小儿子、压抑家庭中的女高中生、和父亲有仇怨的男青年。千寻并不避讳自己曾经的身份,也会像邻家女孩那样开心地吃着便当里的酸梅、逗公园里的猫,保持着神秘的面貌。

直到影片最后,导演才缓缓呈现出千寻内心的一角——聚会中的盲人阿姨发现千寻偷偷溜走了,便打电话问她去了哪里,可阿姨是怎么发现的呢?原来是因为“千寻身上有强烈的孤独气息,而这股气息突然消失了”。

四、犬儒主义的铃木,是这个时代的你我他

《资优》的英文名是“Gifted”,它在小说中的含义并非天赋异禀,而是指身为女儿无法选择的基因与属性。铃木曾用严厉的口吻写到夜总会中不受欢迎的一类女孩:她们受到“体面”或 “谦虚”的阻碍,无法为了钱财把自己彻底推销出去,“玩抢椅子的游戏时,要毫不留情地一屁股坐下才能赢”。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指责别人,讲的更像是她自己。母亲的自持、慎重和优渥精英家庭出身的习惯,一点不落地出现在自己身上,对于AV工作者来说,是一种诅咒。

但她从父母那里继承的阅读习惯和思考方式,又像是一种祝福。在拍摄高难度的SM性虐系作品的同时,也是她离大学课程最远、几乎要被感官刺激摧毁的时候,她一口气买了十本书,把夜生活时间缩减到一半,重新回到大学里。书中的语言在必要时可以救命(她称之为“survival language”),喝醉时短暂忘记,清醒时又会被想起。

实际上,铃木从未真正地变成“夜世界的女人”,她自称销售额并不高,因为总是有旁观的心态,也无法享受纯粹的无意义,比起投怀送抱,她更擅长的是给俱乐部的男顾客分类。她希望做到也只能做到的,其实是在双重世界中保持平衡——坐落于白天与黑夜、清洁与污染的交汇线。而这也仰仗来自父母的庇护,走钢丝般的反叛也被包裹在安全的空间内,当母亲离开自己,小心呵护的平衡便会垮塌。这也让铃木不得不更认真地思考,作为女性,自己究竟该如何在冰冷的现实中存活下去。

在《始于极限》中,她向上野千鹤子提出了这个难题:女性主义者到底应该质疑父权结构,还是姑且应对当前的现实?一味追求前者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后者则会疏远女性同盟。更多时候,她选择做一个“拎得清”的女人,尽力保持中立。上野则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犬儒主义的态度,貌似中立其实是不够勇敢,不承认自己是游戏中的弱者,就等于把性别战斗的武器拱手让给了对面的男性。

哲学研究者倪剑青这样定义现代的犬儒主义者:

他们绝不会与体制相决裂,而是依附于体制之中,然后以自己的智识水平为傲,觉得自己可以洞察体制的整体运行和个人行动的真实逻辑,进而基于此种洞察,对互动的双方(体制和自己)都报以深深的蔑视。……现代犬儒不仅就在我们身边,甚至可能就是你我他,是这个时代的‘常人’。

“通过依附而抵抗”的铃木凉美,佩服于伊藤诗织敢于揭露性犯罪的勇敢,而自己只能用咒骂吞下过往的错误。铃木也的确是“你我他”,是许多女性心境的真实写照,“母亲的矛盾、我的矛盾,还有女人的愚蠢都是我立志写作的根源。”

奇怪的是,有时,竟是这丑陋和愚蠢而非寻常意义上的美丽,定义了女性,并剖开女性生活的这个世界,让我们在白天与黑夜、母辈与自己的交界处看见一些可能和希望。

参考资料:

《ギフテッド》鈴木涼美 著  文藝春秋 2022-7

《娼婦の本棚》鈴木涼美 著  中央公論新社 2022-4

《「AV女優」の社会学 なぜ彼女たちは饒舌に自らを語るのか》鈴木涼美 著  青土社 2013-6

《愛と子宮に花束を ~夜のオネエサンの母娘論~》鈴木涼美 著  幻冬舎 2017-5

《オンナの値段》鈴木涼美 著 講談社 2017-12

《始于极限:女性主义往复书简》 [日] 上野千鹤子 / [日] 铃木凉美 著 曹逸冰 译 新星出版社·新经典文化 2022-9-20

豆瓣影评:“孤独的无解性” 

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5004370/

“AV親バレ問題で浮き彫りになった鈴木涼美と紗倉まなの違い...AVへの嫌悪を受け入れる鈴木と偏見に抗い続ける紗倉”

https://www.excite.co.jp/news/article/Litera_3394/

“鈴木涼美×島田雅彦×宮台真司《ギフテッド》鼎談【前篇】「娘を使って自己実現を図ろうとする行為は毒親的でありつつ私小説的」|Real Sound|リアルサウンド ブック”

https://realsound.jp/book/2022/10/post-1133097.html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 (ID:BooksAndFun),作者:尹清露,编辑: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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