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之战：为什么大家并不重视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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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据百度百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这篇文章来自编译，文中通过具体案例引出了大部分 PTS D患者并不重视或尝试去治疗 PTSD 的现状，同时也分享了有关症状和治疗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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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Debora Cheyenne Cruchon
2008 年冬天，南希·门德斯布斯（Nancy Méndez-Booth）生下了一个死胎，随后她被诊断出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分娩那天，她匆匆赶到医院，还不到一个小时，在分娩带来的阵痛和兴奋之中，一位医生告诉她，她备孕多年才怀上的胎儿已经没有了心跳。
门德斯布斯说，当她从医院回到家时，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从火星来的”，当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在自己所住的公寓楼里都找不到方向。她时而麻木不仁，时而疑神疑鬼，时而异常暴怒，她担心警察会因为她儿子的死亡而逮捕她。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她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关上厨房的橱柜门，以至于后来橱柜门都变松了。
“我会思考的一个问题是，正常的情况下，谁会在 15 分钟内经历四种不同的又非常强烈的心理状态呢？”门德斯布斯说。她来自新泽西州，是一名作家、教育家。她无法区分过去和现在，脑海里总是忘不了分娩的那一时刻。她以为自己属于精神失常的状态，但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过，门德斯布斯认为自己很走运，因为她得以确诊了这一症状。据专家称，PTSD 通常并不容易发现。由于大家普遍对患有 PTSD 的人存在误解，加之对其复杂症状群的不了解，导致许多患有这种障碍的人都不会主动去寻求治疗，更有甚者，有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患有 PTSD。
贝塞尔·范德科尔克（Bessel van der Kolk）是精神创伤治疗领域的权威专家，她著作的《身体从未忘记》（The Body Keeps the Score）一书也对这一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提到患有 PTSD 的群体时，范德科尔克表示，“患有 PTSD 但未能确诊的人数有上百万。”
越南战争后，美国在许多参加越南战争的军事人员和老兵身上观察到了这种症状，因此，PTSD 最初也被称为“越南综合症”。1980 年，美国正式将 PTSD 纳入《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时至今日，在参与战争的士兵和有关人员中，患有 PTSD 的比率仍然很高。
据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D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统计，在自由伊拉克行动（Operations Iraqi Freedom）和持久自由军事行动（Operation Enduring Freedom）中服过役的老兵中，有 11% 到 20% 的人在退伍一年内都患有 PTSD。而随着俄罗斯继续对乌克兰发起军事行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一群体，研究人员预计，在未来几年里，患有 PTSD 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然而，即便是普通老百姓，也会受到创伤后精神压力的影响。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研究 PTSD 的专家、著有《让心里的伤不倒带》（The Unspeakable Mind）一书的作者沙利·贾因（Shaili Jain）表示，最可能导致 PTSD 的创伤是强奸，紧随其后的就是参战。因此，她和范德科尔克以及其他专家都认为，让更多人了解 PTSD 到底是什么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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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们不去治疗 PTSD？
美国国家创伤后应激障碍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PTSD）执行董事宝拉·施努尔（Paula Schnurr）称，美国有近 70% 的成年人至少经历过一次精神创伤事件，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将其定义为一种“表现出恐惧感、无助感、重伤感或受严重伤害甚至死亡的威胁感”的体验。
不过，据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全国只有 6% 的人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患上 PTSD，其中大部分都是女性。科学家仍在努力发现这种差异背后的生物学及社会学因素，他们研究的课题包括代际创伤是怎样形成的，即 PTSD 的部分表现情况可能与遗传有关，以及重复创伤事件造成的“复合型”创伤对个人心理的影响。
“我们最初在诊断 PTSD 时，都认为它源自人类自身经历之外的异常事件。”范德科尔克说。她提到的“我们”，指的是研究和治疗 PTSD 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我们之前认为精神创伤不常见，现在看来这种观点非常不切实际。”范德科尔克说。
现年 34 岁的瓦妮莎·海耶（Vanessa Haye）来自英格兰东米德兰兹（East Midlands），她在 2019 年发生异位妊娠后患上了 PTSD。怀孕九周后，她急忙跑到医院做手术，医生告诉她，她可能有生命危险。
经过三周痛苦的康复过程后，她不得不决定如何处理胎儿遗骸，到底是火葬还是土葬？随后，她脑海里经常突然浮现出痛苦的往事，令她神经极度衰弱。每天凌晨两三点，她都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设想如果孩子存活下来会长成什么样子？
侵入性思维占据着海耶的大脑。她会设想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外出散步，然后被一辆汽车撞到。当丈夫不接电话时，她会设想他是不是死了。总之，她的眼中，所有事情都有风险。她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中，连月经都停了。
六个月后，她终于决定去看医生，医生告诉她，异位妊娠后出现 PTSD 很常见。尽管如此，海耶仍然觉得自己没有患上 PTSD，并对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表示非常震惊。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决定定期去见心理医生，并开始寻找应对其症状的方法。
认识 PTSD 的症状
据 2012 年发表于《美国医学会杂志·精神病学》 (JAMA Psychiatry）的一篇研究，早期干预对于 PTSD 的治疗和预防至关重要。贾因表示，出现 PTSD 症状的人可能需要两年或更长时间才能得到确诊，在头两年里没有接受治疗的人康复几率要低得多。
现年 30 岁的娜塔莉亚·钟（Natalia Chung）曾经历过一段虐待关系。2016 年，在结束这段关系后，她被诊断为患有 PTSD。“当听到自己患有 PTSD 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不应该患上这个症状，毕竟，我之前没有任何参战经历。”她说。
许多像钟这样的人在与 PTSD 苦苦相处多年、尝试各种方法努力克服相关症状均以失败告终过后，才开始寻求并接受心理治疗。如果能早些接受治疗，最初的症状可能就不会加重。
美国心理协会（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卫生保健创新高级主任维尔·怀特（Vaile Wright）认为，患有 PTSD 的人之所以会耽搁治疗，一部分原因在于“逃避就是 PTSD 症状的典型特征”。患上 PTSD 过后，人们会想方设法地逃避之前痛苦经历所带来的回忆，他们的生活圈子越活越小，并试图去把所有与创伤事件有关的证据都封存起来。
对于现年 39 岁的米歇尔·迪穆里亚（Michelle DiMuria）来说，雨水打在窗户上都可能会导致她 PTSD 发作。2015 年，在她被强奸的那一天，刚好在下雨，这之后只要一遇到雨水天气，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之前被侵犯的那一幕，她甚至无法停止在脑海里描绘侵犯者的面孔。
2017 年秋，迪穆里亚被诊断为患有 PTSD。自那以后，她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在努力回避各种可能会陷入那段回忆的场景，比如古龙水的味道、侵犯者喜欢的某些音乐等等。在侵犯过程中，她的背部还受到了伤害，因此，她也会尽力避免在镜子中看到皮肤上散落分布的手术疤痕。
迪穆里亚还创立了一个倡导精神健康的组织“蜜蜂勇气基金会”（Bee Daring Foundation）。但凡出现在公共场合，她都会在手腕上佩戴一个蓝绿色的编织手链。她曾告诉朋友们，如果她开始心不在焉地玩弄这个编织手链，那么她就有可能在走神。她也找到了一些应对艰难时刻的方法，比如吃 M&M's 牌花生牛奶巧克力、看漫威电影，或者在手机上玩一款填色游戏。此外，她也会看足球比赛，并对着屏幕大喊大叫，以此宣泄有时因 PTSD 而突然出现的某种负面情绪。
怀特提到，情绪波动也是 PTSD 的典型症状。“他们会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说，“但他们通常并不会认为这是 PTSD 所引发的症状，直到在遇到专业的心理治疗师过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实际上是面对异常情况时所产生的正常反应。”
纽约州精神病学研究所（New York State Psychiatric Institute）PTSD 研究和治疗项目主任尤瓦尔·内利亚（Yuval Neria）称，只有极少部分心理治疗师接受过 PTSD 相关的专业培训。这种障碍之所以难以治疗，原因在于它经常与其他心理健康问题联系在一起，比如上瘾、抑郁、焦虑等等。除非心理治疗师接受过询问患者有关创伤经历的专门培训，否则他们可能很难确定 PTSD 是否是导致患者病症的根本原因。
“我们只需要在问题恶化之前，更快地识别出患者的病症，让他们更快地接受治疗。”贾因说，“毕竟，PTSD 仍然是一种可控的、可治疗的疾病。”
尽管有关专家目前还没有完全认识 PTSD，但有关术语行话却已经成为日常沟通中的主流。现在，“触发”（triggered）成了一个热词和网络流行语，“精神创伤”（trauma）则是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出现的高频词。
《身体从未忘记》一书已连续近 180 周登上平装本畅销书排行榜，并且收获了一大批狂热的粉丝。（当被问及这本书的受欢迎程度时，作者范德科尔克表示，“对于这本书的影响力，我几乎可以说是毫不知情。”她还提到，自这本书出版以来，她暂时还没看到有关具体行动——国会暂时没有针对 PTSD 而展开听证会的计划，医学院的课程内容普遍也没有计划改动的消息。）
一些专家表示，有关术语行话的广泛应用已经淡化了 PTSD 的含义。英国诺丁汉大学（University of Nottingham）法医精神病学临床副教授约翰·塔利（John Tully）称，这种障碍源于严重的精神创伤。“这里指的是危及生命或近乎于危及生命的精神创伤。”他说。当人们过于广泛地使用这个词过后，这个词就失去了其原本意义，但事实上，PTSD 的含义远不止艰难对付某个创伤事件所产生的后果与影响。
“当事情发展到人们已经在讨论“办公室压力导致 PTSD”时，就有人在 Twitter 上发表一些针对我的不友好言论了，认为是我让他们患上了 PTSD。这个时候，大家就会对临床医师持怀疑态度。”塔利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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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帮助
事实上，PTSD 并不总是存在明显的发展轨迹，也没有明显的康复标志。对海耶来说，看心理治疗师帮她认识到了自己患上 PTSD 这一事实，也让她了解到该如何应对相关症状。现在，她的情况在逐渐好转，一觉也能睡到天亮了。
不过，传统的谈话疗法并不是治疗 PTSD 的唯一方案。根据有关临床实验，长期暴露疗法（Prolonged Exposure）——一种要求患者详细描述创伤事件有关细节的认知干预方法，在 9 到 12 次诊疗过后就能起到明显的缓解效果。另外还有一些新兴的实验性治疗方式，包括虚拟现实疗法和服用受控剂量的亚甲二氧甲基苯丙胺（MDMA，“摇头丸”主要成分）等，都展现出了一定的效果。
贾因提到，数字工具也可以用来辅助治疗 PTSD。例如，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就曾推出过一款名为“ PTSD 辅导”（PTSD Coach）的应用程序，其中提供了许多有关 PTSD 的有用信息，以及帮助人们缓解有关症状的练习。
施努尔还提到，认知疗法、药物治疗，以及一种名为“眼动脱敏再处理疗法”（EMDR）的治疗技术等方法在治疗 PTSD 方面也非常有效。在 EMDR 疗法的帮助下，门德斯布斯已经能够从容地应对恐慌发作。虽然她仍然有疑神疑鬼的心理想法，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症状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与最初出现这些症状的时候相比，现在的她过得更加充实，也更加有意义了。
“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打败 PTSD。”她说，“它是我的一部分，但不是我的全部。”
译者：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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