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野心勃勃到回归现实：IBM 的人工智能 Watson 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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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纵观百年的历史，IBM总是能引领各种广泛改变社会的技术创新。曾经在人工智能方面也是如此，深蓝击败国际象棋冠军卡斯帕罗夫的成就让他们再接再厉推出了在益智游戏中击败人类冠军的Watson，并让他们对这个AI寄予厚望，希望它能引领又一场席卷社会的技术革命。如今10年过去了，IBM被迫回归现实。Steve Lohr聚焦了IBM的人工智能Watson的发展进程，原文发表在《纽约时报》上，标题是：What Ever Happened to IBM’s Watson?
划重点：
10年前Watson击败人类益智游戏的冠军让IBM再次引起轰动
IBM曾寄望Watson能像自己的大型机那样成为公司未来几十年的增长和利润引擎
IBM朝医疗保健领域的发力和投入并没有收到预期的回报，困难要比预计的大得多
现在IBM正在回归现实，专注于一些小一点的应用
十年前，IBM 的公信力是有口皆碑的。其Watson超级计算机刚刚击败了Jeopardy!竞赛最优秀的人类选手Ken Jennings，秀了一把人工智能的力量。该公司承诺，这只是一场即将席卷社会的技术革命的开始。
IBM 在 Watson 获胜后的第二天投放的一则广告中宣称，“我们已经在探索如何将 Watson的本领应用到医疗保健、金融、法律以及学术等丰富多样的语言环境。”
但在公司内部，Watson背后的明星科学家却发出了警告：小心别说过头了。
科学家David Ferrucci解释说，Watson是被设计用来识别单词模式，然后预测这项益智问答游戏的正确答案的。他说，这不是通用的答案箱它还没有为迎接商业世界做好准备。二年级的阅读理解测试它可能都没法通过。
他的解释得到了商业同事的礼貌回应，但仅此而已。
第二年离开 IBM 的Ferrucci回忆道“这不属于营销语言。”
然而，这条信息有先见之明。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IBM 投入了数百万美元，把Watson包装成一位仁慈的数字助手，说它可以帮助医院、农场以及办公室和工厂。IBM 表示，从发现新的市场机会到应对癌症和气候变化，其潜在用途是无限的。IBM的一份报告称Watson是“知识的未来”。
IBM 的电视广告里面有Watson跟小威（Serena Williams）以及鲍勃·迪伦（Bob Dylan）愉快聊天的镜头。Watson曾在“60 分钟”节目中亮相。对于很多人来说，Watson 已成为 AI 的代名词。
Watson不仅仅要改变行业。它还要为 IBM 注入新的活力——IBM无疑是巨头，但确实要依赖传统产品的巨头。在 IBM 内部，Watson 被看作是可以像大型机那样的东西，为公司做出贡献——提供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增长和利润引擎。
但Watson并未重塑任何行业。也没有增加IBM 的财富。在云计算和人工智能领域，IBM站在处于领先地位的竞争对手——亚马逊、微软和谷歌的后面。这三强的股价已经翻了好几倍，但自从2011年Watson在Jeopardy!大赛凯旋归来后，IBM 的股价已经下跌了 10% 以上。
根据本文采访的IBM十多位现任和前任经理和科学家当中很多人的说法，公司的Watson计划的失误始于它早期太过强调大型且困难的行动计划。那些计划的本意是想给公司带来名声与可观的收入。被采访人士当中的一些人要求匿名，因为他们没有获得发言的授权，或仍然跟IBM 有业务联系。
Watson部门前总经理Manoj Saxena表示，最初的目标是要做对社会有益的开创性工作。目标值得称赞，但根本不现实。
Saxena现在是人工智能初创企业Cognitive Scale（IBM是投资者之一）的执行主席。他说：“事实证明，挑战比预期的要困难得多，而且费时得多。”
IBM Research 前首席医学科学家 Martin Kohn 回忆道，自己曾推荐用 Watson做范围窄一点的“可信度论证”，比方说更准确地预测个人是否会对特定药物产生不良反应，而不是推荐癌症治疗方法。
Kohn说：“但有人告诉我说我不懂。”
IBM 现任和前任的内部人士指出，该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直到最近还是由具有服务和销售背景的高管而非技术产品专家主导。他们说，做产品的人可能更清楚 Watson 是为问答节目而定制的，技术虽然强大但应用十分有限。
IBM 把Watson描绘成公司的一场学习之旅。IBM 表示，Watson是走过弯路，遇到过挫折，但这是将开创性技术商业化必须经历的。
过去几年负责 Watson 业务的高管 Rob Thomas表示：“创新始终是个过程。”本月早些时候被任命为全球销售高级副总裁的 Thomas 认为 IBM 的人工智能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Jeopardy!；“实验”签订大型服务合同的那些年；以及现在转向产品业务。
IBM 坚持认为，经过修订后的人工智能战略正在奏效，跟之前相比，现在的战略更加精简，少了些改变世界的抱负。重振增长这项任务交到了Arvind Krishna手上。这位计算机科学家最近领导了对IBM 云和AI业务的整改，去年成为了Watson的首席执行官。
但过去的宏伟愿景已经烟消云散。今天，Watson不再是技术实力的简写，而是发人深省的例子，说明围绕着人工智能的技术炒作和狂妄自大是有陷阱的。
事实证明，人工智能进军主流经济的步伐是逐步演进，而不是天翻地覆的革命。
驾驭新浪潮
纵观110 年的历史，IBM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引入新技术并出售给其他企业。该公司曾在大型机市场占据主导地位，以至于成为美国一桩反垄断案件的目标。1981 年，在IBM进入市场，为将小型机器作为企业办公必不可少的工具背书后，PC的销售才真正腾飞。1990 年代，IBM还帮助自己的传统企业客户去适应互联网。
IBM 高管开始把人工智能看作是下一波的浪潮。
2006 年，Ferrucci第一次向他在 IBM 研究实验室的老板提出了要做Watson 的想法。他认为，开发一台计算机来搞定一场问答游戏，可以推动人工智能领域所谓的自然语言处理的科学进步。自然语言处理需要科学家对计算机进行编程，从而识别并分析单词。另一个研究目标是推进自动问答技术的进展。
在平息了最初的怀疑之后，Ferrucci组建了一支科学家团队，这个团队的规模最终超过了24人。这帮人在公司位于纽约约克敦海茨的实验室工作，那个地方距离 IBM 位于阿蒙克的总部以北约有20 英里。
他们建造的 Watson 是一台超级计算机，体积有一间房那么大，配置了数千颗处理器，可以跑数百万行的代码。Watson的磁盘存储堆满了各种数字化的参考书、维基百科条目以及电子书。计算智能其实就是运用蛮力，这台笨重的机器需要 85000 瓦的功率。相比之下，人类大脑的运行功率相当于20 瓦。
一直以来，该公司的目标都是向前推进科学前沿，提升 IBM 的声誉。之前IBM也下过类似的赌注，而且取得了成功，下国际象棋的深蓝计算机在 1997 年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 为了向这个早期项目致敬，科学家们一开始把这台人工智能计算机叫做DeepJ！但营销人员后来介入，并决定以 IBM 的创始人 Thomas Watson爵士的名字命名这台机器。
当Watson在Jeopardy!大赛中获胜时，大众的反响是压倒性的。IBM 的客户强烈要求自己也要一台这样的机器。高管们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显然，Watson是有市场的。但有一个问题。
IBM 没什么可卖的。
医疗保健的“登月计划”
高管们开始研究怎么从这颗新星这里挖掘出商机。一种可能性不断涌现：医疗保健。
医疗保健是美国最大的产业，而且在全球的支出也在增加。该领域的数据十分丰富，是现代人工智能程序不可或缺的养料。所带来的社会效益更不可否认——有望为人类带来更长寿、更健康的生活。
时任IBM首席执行官的罗睿兰（Ginni Rometty）决定在医疗保健领域豪赌一场，把这看作是公司从人口普查到帮助阿波罗 11 号登月这种应对重大挑战的传统的下一篇章。
罗睿兰说：“我们的登月计划就是我们对医疗保健产生的影响。我对此绝对乐观。”
IBM决定从应对癌症开始。公司开始搜寻有研究人员处理大量数据的医疗中心。其想法是用Watson挖掘并理解所有的医疗信息，用来改进治疗。
但在IBM 的合作伙伴之一，北卡罗来纳大学医学院这里，困难很快显现。曾经看过Watson在Jeopardy!的表现的肿瘤学家，对它的假设是一台答录机。但IBM 技术人员对癌症中心基因数据的复杂性、混乱程度以及缺口感到沮丧。
医学院癌症中心前负责人、现任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所长的Norman Sharpless博士说：“我们以为做到这个很容易，但事实证明要做到非常难.我们互相沟通讨论了大约一年的时间。”
最终，肿瘤学家和技术专家找到了一种适合 Watson发挥强项的方法——快速吸收和阅读数千篇医学研究论文。通过将论文中提到的基因突变与患者的基因图谱联系到一起，Watson有时候可以指出医生可能遗漏掉的其他治疗方法。这是一个有潜在用途的新诊断工具。
但结果证明它不够有用，或者不够灵活，没法成为一款成功的产品。去年年底，IBM 已经停止了跟北卡罗来纳大学联合研究的 Watson for Genomics。它还搁置了另一项癌症治疗产品 Watson for Oncology，这是跟另一家早期合作者，凯特琳癌症中心（Memorial Sloan Kettering Cancer Center）联合开发的。
另一个叫做 Oncology Expert Advisor 的癌症项目，在2016 年的时候也被当作一次代价高昂的失败而被放弃。这个项目是跟休斯顿的安德森癌症中心（MD Anderson Cancer Center）合作的。其目的是开发出一种枕边的诊断工具，这种工具可以读取患者的电子健康记录、阅读大量与癌症相关的科学文献，然后提出治疗建议。
但问题很多。在合作期间，安德森癌症中心改用了新的电子健康记录系统，Watson就没法获取患者数据了。在解读医生的笔记和病史方面，Watson也遇到了困难。
医生们感到越来越沮丧，他们得跟技术搏斗而不是照顾病人。根据一项公开审计，在四年花费了 6200 万美元之后，安德森癌症中心停止了这一项目。
哈佛商学院教授Shane Greenstein最近对安德森癌症中心跟Watson合作的这个项目进行了案例研究。他说：“他们选择了最高的标准，实时的癌症诊断，但技术还不成熟。走这条路的风险太高了。”
IBM 还在对健康行业进行投资，其中包括对Watson Health投入的数十亿美元。作为独立部门，Watson Health是在2015 年成立的。这还包括了用超过 40 亿美元收购拥有数亿患者的医疗数据、账单记录和诊断影像的公司。很显然，IBM砸进去的这些钱大部分永远都收不回来了。
现在，IBM 正在削减 Watson Health的业务并重新审视它的未来。根据《华尔街日报》的一篇报道，出售Watson Health也是IBM在考虑的选项之一。
回归现实
长期以来，很多的外部研究人员都认为 Watson主要是IBM的品牌宣传活动。但最近，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说，Watson在技术上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
在为《纽约时报》所做的一篇分析中，艾伦人工智能研究所（Allen Institute for Artificial Intelligence）将 Watson 在标准自然语言任务（例如识别人物、地点和句子的情绪）上的表现跟大型的云服务提供商（亚马逊、微软、谷歌）所提供的人工智能服务进行了比较。
Watson的表现跟那三巨头一样好，有时甚至比三巨头还要好。艾伦研究所首席执行官Oren Etzioni对此表示：“我非常惊讶。IBM确实在发力，当然是在这些能力方面。”
Watson 在商业侧也展现出活力。现在，Watson已经变成一系列的软件工具，其他公司可以利用这些工具来开发基于人工智能的应用——主要用来简化以及自动化会计、支付、技术运营、营销与客户服务等领域的基本任务。这是干脏活累活的人工智能，当今商用的大多数人工智能干的都是这些。
Watson 的核心能力之一是自然语言处理——同样的能力帮助它赢得了Jeopardy!大赛。这项技术为 IBM 广受欢迎的 Watson Assistant 提供了支持，其他企业则利用这个助理对其客户服务查询进行自动化。
IBM并未报告 Watson 的财务业绩。但现在领导 IBM 全球销售的 Thomas 指出成功的迹象已经显现。
他说，人工智能进入企业市场还为时过早；市场机会会很庞大，而现阶段的关键是加快Watson 软件产品的采用。
IBM 表示，自己在全球 20 个行业拥有 40000 名 Watson 客户，是四年前的两倍多。公司还表示，Watson 产品和服务每月的使用量达到了1.4 亿次，而两年前月使用次数约为 1000 万次。一些大客户的使用情况良好，比方说大型保险公司 Anthem就在用 Watson Assistant 来进行客户查询的自动化。
Thomas说：“采用正在加速。”
五年前，来自人工智能未来的Watson，还在用书呆子式，非物化的声音在广告里跟网球明星塞雷娜·威廉姆斯聊天和开玩笑。今天，电视广告开始宣传这项技术在节省办公室以及工厂的时间和工作方面的潜力。
一则电视广告称，Watson帮助公司“可以让小事自动化，从而让企业可以专注于下一个大事物。”
这种抱负跟过去的野心相比似乎相形见拙。但对IBM来说这并没有问题。Watson 不再是下一个大事物，但它可能最终能成为公司的一项稳固的业务。
译者：bo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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