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故事：人工养殖三文鱼，预计之外的巨大危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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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鲑鱼（英语：salmon），又名三文鱼，是数种鲑科鱼的通称。近年来，随着人们可支配收入的增长，以及在希望吃得更加健康的需求驱动下，三文鱼产业因此而获得了可观的增长前景。市面上大部分三文鱼都是养殖的，在需求驱动下，工业级规模的三文鱼养殖业，却出现了一系列新的问题。这篇翻译自《卫报》的长文，原标题是Net loss: the high price of salmon farming，作者Mark Kurlansky在文章介绍了这背后的故事。这是文章的上篇，主要介绍的鲑鱼养殖业导致的一系列新的问题。
在苏格兰Loch Duart鲑鱼养殖场，工作人员手握的是一条养殖鲑鱼。图片来源：Murdo Macleod/The Guardian
当鱼类陷入危机时，舆论总是会去责怪渔民。但实际上，我们更应该责怪的是我们自身。然而，如果某种鱼类所面临的唯一问题是过度捕捞，只需要禁止所有商业捕捞就能拯救它们的话，这种情况却非常罕见。这或许也将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极易解决的问题。
鲑鱼（又称三文鱼）和塞伦盖蒂草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态中的生物保护区）的任何动物一样，是一种极其壮观的鱼群。在其生长周期中，大多数阶段都极具观赏性；它在水中的运动能力也让人兴奋。
然而，如果它们消失了的哈话，那将是一场悲剧。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更重要的事实是，如果鲑鱼消失了的话，地球的生存可能也没什么希望了。
鲑鱼虽然只生长在北半球，但它却一直都是地球健康的“晴雨表”。这是因为溯河鱼类（在海洋中生长，成熟后上溯至江河中上游和淡水湖泊繁殖的鱼类）能够提供海洋和陆地生态之间的明确联系。
我们在陆地上所做的大部分事情，最终都会影响到海洋。多亏了鲑鱼，我们才能够更清楚地了解这种联系。
我们人类对环境的最大侵害，可以从鲑鱼身上直接看到。对于大多数鱼类而言，生存问题是非常复杂的，但很少有物种像鲑鱼一样面临如此多的困难。
一方面，这是因为鲑鱼是“食物网”的核心（现在我们了解到生物多样性的重要性与物种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这个词也已经取代了我们更为熟悉的“食物链”）；另一方面，这是因为它复杂的生命周期同时依赖于海洋和陆地的栖息地。
2005年，研究太平洋鲑鱼生存预测的一个科学家团队得出结论称，世界上23%的鲑鱼种群都面临着中度或高度的完全灭绝风险。对于大西洋鲑鱼来说，这种情况更加令人绝望。
在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的大力推动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我们必须要开始生产更多的蛋白质，以满足和维持日益增长的世界人口所需。
FAO认为，我们无法再开垦更多的土地用于农业生产，我们需要从海洋中获取更多的蛋白质。但显而易见的是，这无法通过野生鱼类来实现这一目的，因为现状问题是，野生鱼类已经在气候变化的影响下苦苦挣扎。
让海洋变得富饶的一个方法，就是养殖鱼类。然而，就目前而言，虽然养鱼业能解决问题，但它同样也带来了许多新的问题。
游客在观赏挪威壮观的高山峡湾和河流蜿蜒的岛屿河口时，或者在经过苏格兰某个湖泊时，可能很容易忽略鱼养殖场的存在。他们可能会看到一个并不惹眼的区域，水面以圈状的形式矗立着许多约一米长的金属杆。
然而，他们可能看不到的是，水面下的那百万余条鲑鱼。仔细观察的游客可能会发现一些鲑鱼在水面跳跃，因为鲑鱼本来就喜欢跳跃，它们可以通过跳跃来摆脱身上的海虱困扰。
游客之所以能看到的不多，是因为除了几根连接喂食管的管子、下沉约164英尺（约50米）的鱼栏上沿，以及通常可见的驳船，大部分鱼养殖场实际都在水面以下。
鱼栏必须放置在深水中，因为它不能停留在底部，并且有超过30米的快速移动的洋流在它下面涌动。这个鱼栏足够大，可以容纳约20万条鲑鱼，就像一些反对人士指出的那样，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不过，这些鱼类似乎并不介意，它们认为群体数量大反而更安全。即便在这些拥挤的鱼栏里，也有所谓的开阔水域和拥挤区域。
在挪威，养鱼业是一个大生意，一个鱼养殖场通常都有8至10个鱼栏。这即意味着，这里比世界上的野生大西洋鲑鱼数量还要多。
最初，挪威的鲑鱼养殖场并没有这么大的规模。挪威的鲑鱼养殖业始于上个世纪70年代，是常规农业的延伸，一个养殖户可以拿到一个养殖鱼栏的牌照，其养殖鱼栏也会尽可能地放在靠近养殖场的海里。
然而，这些养殖户发现，养鱼需要大量资金，因此大多数人最终放弃了养鱼。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如果你有资金，并且能够大规模养殖的话，那就能获得巨大的利润。
于是，大公司开始收购那些经营不善的养殖场的牌照。这也意味着，这很快就可以促成一个大规模产业。虽然仍然有一些单牌照养殖场的存在，但目前大多数鲑鱼养殖场都是由大型跨国公司所有。
针对鲑鱼养殖问题，首先被投诉的就是环境污染问题。一个喂养20万条鲑鱼的鱼栏可以产生大量的废物。在自然界中，动物废物是无害的，事实上，其通常还是有益的。
但是，大量集中的废物，则可能产生破坏性的影响。鱼栏周围游走的野生鱼类的废物并没有害处，但数十万条一直停留在同一区域的鱼所产生的废物却是有害的。
位于挪威城市卑尔根（Bergen）附近的一个鲑鱼养殖场。图片来源：Photograph: Marius Ltu/Getty Images/iStockphoto
那些收购养殖场的大公司逐渐认识到，他们需要在海里找到一个地点，能够通过强大的洋流把这些废物带走并分散开来。
类似的理想地点之一，是加拿大新斯科舍省（Nova Scotia）、新不伦瑞克省（New Brunswick）以及美国缅因州（Maine）之间的芬迪湾（Bay of Fundy），这里有世界上最强的潮汐。
不过，少数浅水或慢水养殖场仍在运营。包括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等环保组织就经常指出，智利在这方面的法规不严，养殖场的地理位置也不佳。
鱼类逃逸是养殖场尚未解决的棘手问题之一。如果是在大西洋，逃逸的养殖鲑鱼和野生鲑鱼混在一起后，雄性养殖鲑鱼通常都会死掉，因为它们没有足够的能力与雄性野生鲑鱼竞争，在雌性鲑鱼产卵这一艰难并且通常伴随着暴力的过程中败给雄性野生鲑鱼。但雌性养殖鲑鱼可以产卵，而雄性野生鲑鱼可以让它们受精。
这种鱼类逃逸频频出现，凡是在野生大西洋鲑鱼附近有养殖大西洋鲑鱼的地方，它们就会混在在一起。
在挪威、苏格兰、英国和爱尔兰的河流中，野生鲑鱼身上就出现了养殖基因组（特别是挪威的养殖基因组）。它们还会出现在新斯科舍省、新不伦瑞克省和缅因州的野生鲑鱼基因中。在法罗群岛（Faroes）捕获的鱼类中，有三分之一以上实际上都是养殖鱼。
因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对商业渔获物进行DNA检测过后，来自诚实商贩的一些所谓的“野生”鲑鱼实际上却是养殖鲑鱼。
不同鱼栏中的养殖鲑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它们经过精挑细选，目的就是为了快速成长，而快速成长也似乎是它们的主要技能。
它们没有野生种群的所有特殊生存技能。虽然生长速度快，但它们的生长时间却很短，并且永远达不到生长较慢的野生鲑鱼的体型。这也是它们的繁殖速度不如较大型野生鱼的原因之一。
生存在野外的鲑鱼，如果其父母辈甚至是祖父母辈是养殖的，那么其在海里生存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事实上，在有养殖的地方，鲑鱼在海中的存活率也已经出现了下降。
就连养鱼户也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在挪威，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大约400万条的养殖鲑鱼，而野生鲑鱼的数量仅有50万条。
对此，挪威一家大型鲑鱼养殖公司Grieg Seafood的饲料和营养总监托·埃里克·霍姆（Tor Eirik Homme）表示，“我能够理解他们的恐惧”。
在野生鲑鱼数量大于养殖鲑鱼数量的太平洋地区，逃逸的养殖大西洋鲑鱼所带来的风险还并未完全认知。
由于种属不同，大西洋鲑鱼不会与太平洋鲑鱼交配。即便养殖大西洋鲑鱼相互交配产卵，也不能保证后代就一定能成功。毕竟，反对大西洋养殖的一个主要观点是，养殖鲑鱼缺乏生存技能。
2017年夏天，一场事故摧毁了美国华盛顿州8个大西洋鲑鱼养殖场之一。一家加拿大公司的一个养殖鱼栏散了架，导致25万条养殖大西洋鲑鱼进入到野生环境之中。
它们游到西北部普吉特海湾（Puget Sound），并上溯到河流中。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些“外来”鲑鱼会对野生环境造成什么破坏。
在大西洋，这样的事故将是毁灭性的，但大多数逃逸鲑鱼在几个月内就消失了，或者应该是死亡了。
然而，这一事故却引起了足够的恐慌，以至于该州颁布了法令，禁止了鲑鱼的养殖。到2025年，华盛顿州将逐步取消淘汰所有的鲑鱼养殖。
尽管海豹可能会撕破鱼栏网，但鲑鱼从鱼栏中逃脱出去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事故所致，通常都伴有人为失误因素。
在前述华盛顿州的事故案例中，由于维护不善，使贻贝和其他海洋生物堆积，使得鱼栏存在漏洞风险。有时，设备也可能会在鱼栏网上撕开一个破洞。另外，暴风雨造成的破坏可能也会导致鱼类逃逸。
这可能会导致更大的问题。由于气候变化问题，我们生活在一个狂风暴雨愈加频繁的时代。现在都在使用更坚固的凯夫拉网（凯夫拉是一种新型高科技合成纤维，是理想的防弹材料之一）制作鱼栏网。“我们在逐步改进，”霍姆说。
“在早期，有时一些小鲑鱼比鱼栏网眼的尺寸还小，”他继续说，“单条鱼逃逸的情况实在太多了。”
迄今为止，鲑鱼养殖业主要是通过胶布来解决这个问题。另一种改进方案是，放弃使用鱼栏，改用封闭式装置，或者直接放弃在海上养殖。
养殖户不愿意转而采用这些替代方案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直接费用的增加，但是，由于另一个更困难的海虱问题，他们可能会因此被迫采取行动。
海虱是盐水甲壳类动物，比指甲还小，但仍然清晰可见。海虱有37个种属，都是寄生虫，其中有两个主要寄生在鲑鱼身上。
在没有养鱼场之前，海虱并没有构成重大问题。它们在海洋中游荡，寻找占鱼群总数极少部分的鲑鱼。一两只可能会寄生在鲑鱼身上，在回到河流中之前，鲑鱼都将和海虱在一起生活。
海虱在淡水中的存活率不高，所以它们最终会死在河里。事实上，当钓鱼爱好者钓到一条鲑鱼时，如果鱼身上还有一两只海虱的话，他们会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这条鱼是最近才进入河里的，还处于最强壮的状态。
在鲑鱼养殖业出现之前，海虱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从来没有找到如此庞大的鲑鱼群作为它们的食物。现在，它们发现了鲑鱼养殖场，在同一个地点就有数十万条鲑鱼被困在一起。
正如霍姆所说，“现在是海虱的派对时间”。海虱主要以鲑鱼的皮肤和外膜为食。由于它们很难穿透鱼鳞，所以它们主要攻击鲑鱼的头部和颈部。它们可以把鲑鱼头部的皮完全啃掉，然后鲑鱼就会因此而死亡。
养殖户在鱼栏底部发现许多头皮被啃掉的死鱼。整个鱼栏损失高达四分之一的情况并不罕见。
海虱也会攻击小鲑鱼。虽然要让一只鲑鱼死去可能需要50多只海虱的共同力量，但让一只小鲑鱼死去，却只需要10只海虱的共同努力。总之，海虱给养殖户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海虱从它们所在养殖场的聚集地，也可以很容易散开并攻击附近的野生鲑鱼群体。凡是养殖场附近有野生鲑鱼的地方，这些野生鲑鱼也会受到海虱的侵袭。
在太平洋地区，这个问题没有那么严重，因为那里的野生鲑鱼数量远大于养殖鲑鱼的数量。然而，在美国西海岸靠近鲑鱼养殖场的野生鲑鱼群体中，也发现了鲑鱼遭海虱攻击的情况。
在大西洋，生物学家认为，一些鲑鱼正在加速进入河流，从而摆脱海虱的困扰。但这是一种危险的策略。离开海洋一周，即意味着错过了一周所需的高营养海洋饮食，这将导致它们无法在产卵旅途中变得又大又壮。
延伸阅读 | 深度故事：人工养殖三文鱼，预计之外的巨大危险（下）
译者：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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