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陆陆续续的一些感想,整理整理发吧。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翔哥有话要说(ID:xgyhys1212),作者: 科比爸
社区团购
所谓人间烟火气是,你到菜市场,看到新鲜的蔬菜,大婶在喊,“便宜了便宜了,5块钱3把”,你说3把吃不完,她说要不你就拿两把吧,算你3块钱。你到肉摊,摊上一家三口在忙碌,看上去20岁左右的小伙子熟练地拎起肉切一刀,508克,算你一斤吧。
所谓人间不易,是你下班了,天寒地冻,路边角落里,两个大娘蜷缩着,面前摆一个篮子,里头有几根玉米几个地瓜,挂着牌子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一根5毛。那可能就是她们晚上的晚饭钱。
就这种谋生糊口的生意,你都身价百亿了,还要跟他们抢。
这不是个经济效率问题,而是个分配正义问题。
我们过去往往以提高效率的名义,淡化商业对各群体的影响,竞争的“失败者”也往往“愿赌服输”,而不是诉求通过政治声势来捍卫利益。在“效率优先”的政治正确之下,无论是互联网公司还是其他行业公司,往往只从商业角度考虑,而不顾及生态链里的其他成员的得失。
当民意潮水转向,巨头们才赫然发现,不能光顾着赚钱了。
租房梦碎了
租房,是每个北漂、沪漂、深漂的必修课。
记得刚北漂时,租住一个带独卫的南向单间,最开始只要1800,颇为奢侈了。到期后,不出所料,绿中介要加租,帝都租房成本昂贵,要付相当于一个月房租的中介费,算一下,还是续吧。后来陆陆续续换了几处,房租水涨船高,双榆树那边的老破小不带独卫的单间已经涨到5200元。
找正规中介虽然中介费不菲,好歹还有点保障。朋友找到的黑中介租的房子,出差在外没能及时交租,回来时发现家当都被中介扔到了楼外,证书文件都丢了,投诉无门。所以长租公寓出现,自然是有需求的。
但和任何工程一样,鼓励先行,法规、监管滞后,长租公寓们融资扩张,高收低租,引进金融分期,形成资金池,迅速扩张的后果是到18年就雷声滚滚。
从公告来看,微众银行兜下了租户的债权,年轻租户们有了解决方案。其实这解决方案早就有,但因某个外部因素延到了12月4日,这期间发生了惨痛的悲剧。事情到现在,终于有一方扛起了自己的职责,而如果法律健全,蛋壳应该实施破产,并根据清偿顺序公司、管理层、股东都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本来是根据场景的“消费贷”,实际操作里,信息中介变成了信用中介,事实上是把对租客的租金(应收账款)“抵押”套取了银行的贷款,形成了资金池,资金池还不用接入监管账户进行监管,最终“高收低租”的庞氏骗局,把所有人都拖入了深渊。
小额分散的“消费贷”遵循大数法则,风控模型算得过来,但变成“抵押支持贷”,就从to C变成了to B,就必须对公司账户进行全范围的监管,各方在促发展时应该承担起相应的防风险义务。
金融或者说放贷,是个有着几千年的古老行业,本身“放贷”在所有文明里就是个负面的词汇,利差越大越是被憎恨,但金融的特殊性又在于:收益体现在账面上是前置(计提拨备、不良风险后),但风险是后置,永续经营下可能要跨越经济周期,不可控因素太多,所以银行股价看上去低、非银几乎是周期性的被洗牌。
敬畏金融、审慎对待每一个产品结构环节,对于所有新生的互联网银行来说都是深刻的教训,唯有这样才能走得稳。
P2P罪人
P2P彻底凉了,野蛮生长多年,害了很多人。
但不知怎么滴,脑海里过了一个个曾经投身其中创业的年轻人,当时“破除金融压抑”的说法大行其道,他们被宣传鼓动得热血澎湃,以为国家发了“准生证”,要大干一场。
后来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又铤而走险具体做错了什么,或者干脆背离初心沦为骗局,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们消失在了朋友圈,甚至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可能,可能如果当初没那么宣传鼓动,很多人就不会那么不知深浅就跳进来?
不知道了,这事情一旦开启就没有回头路。金融哪是那么容易玩的,负债端高成本,资产端风控难,P2P模式从一开始就弊病缠身,引入消费贷/现金贷做资产端,更是一条不归路,
记得P2P兴起之时,看到一个个年轻创业者侃侃而谈,我总觉得投资人赏识也罢,跟官员捧为座上宾也罢,获得种种奖励也罢,等等,种种,都是不足以证明什么。
人家能全身而退,你倒未必。这个世界有时候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赌一把,输赢,都是抽水的赚。
前几天有朋友发朋友圈说,又快要老一岁,却一事无成,蹉跎了岁月。
那是你没见过外人以为你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只有自己在倒计时坠落时刻的恐惧。
人生处处时时艰难,活得稳,活得长。他魁子营有亲爹,你山子营草寇出身就一辈子是草寇,要心里有数。
反垄断
1. 很难断定当年拆分AT&T是不是导致互联网兴起的原因,当年硅谷的地很便宜,西海岸阳光明媚没那么多盘根错节的联姻家族,左翼屌丝们出于爱与和平、自由分享之精神捣腾软硬件,当时没人想到这玩意会有这么大的发展;
2. 世纪初的微软反垄断案里,假如微软不是被起诉困在诉讼的泥潭里,其他互联网公司有没有机会?按当时微软的商业策略,免费浏览器战胜了网景,如果网景不被灭,垄断了浏览器市场,谷歌是否有机会?
在互联网世界里,所谓市场份额的统治力可能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厉害。比如中国电商市场,10年前各家的市场份额和现在对比是很有趣的,虽然各家都高速增长,但份额相较几年前反而更分散了。支付市场也是。
在一个没有权力赋予的行政垄断的市场里,市场占有率第一的巨头也很难高枕无忧,无数竞争者会以各种办法抢分份额。
3. 那么份额不是关键,关键是滥用支配地位的不正当竞争手段,比如补贴等等。但这不仅是巨头会用,挑战者也会用,这种动态的博弈,是交给市场还是交给司法?
审慎的行政、司法、立法当局对此都挺谨慎。
4. 但司法诉讼还是会有的。
谷歌、Facebook先后在大西洋两岸遭遇的当局控诉的原因更大程度上并非市场地位,而是对欧洲、美帝本土而言,大型互联网公司所拥有的对信息的潜在干预能力,能影响政治,无论它们偏向哪一边,都必将被另一边发起攻击,保持中立,也会被欧洲视为大西洋对岸干预的木马,这没法证伪,在政治上,自我澄清也没意义。
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而美帝互联网公司在欧洲赚取的利润通过爱尔兰、离岸公司走账,欧洲抽不了税,美帝也抽不了税,没有税金,那就逼它交出税金。
嗷嗷待哺的国民需要政客们搞到钱进行转移支付填补福利。
5. 有份研究称,在本世纪初,沃尔玛每年帮助美国消费者节省了数千亿美元,使得美国人有更多的“剩余资金”用于其他消费,对美国经济的贡献度比互联网要大。
你看,只要你愿意,你的报告可以得出任何想得到的结论。那么沃尔玛所到之处,中小零售商纷纷倒闭,本土工厂又向海外转移降低成本,本地中小零售商再无力重建低成本的供应链,沃尔玛一家独大,并且资金都被抽走,不像本地零售商会对社区公共事务提供捐款发展社区,这种拆毁社区生态的巨头,为什么不拆分?
6. 诉讼本身并不一定是基于商业逻辑,更可能是基于政治逻辑。
那么程序正义就很重要了。程序正义的意义不在于公正公平,因为司法女神雅努斯的眼睛是蒙上的,她看不清真相,手持天平,天平两端能否达成平衡,取决于抗辩双方的能力。
所以在共和制下,程序正义的意义在于:你要捍卫自己的利益、名誉就要在庭上全力以赴,雅努斯不知道真相,她只能感知天平两端孰重。
那么即使各方出于各种目的要拆分,被拆分者也有权利去捍卫自己的利益,谁能赢,看谁的战斗力更强。
7. 利益受影响的群体很难反映诉求,进而影响司法对大企业采取反垄断措施,这就使得互联网公司在扩张上毫无边界。恰巧鼓励发展的逻辑之下,互联网被视为先进生产力的方向,更是被默许乃至被鼓励,达成经济弯道超车的目标。
既然有庞大的市场,那么互联网公司就热衷在市场层面采取横向扩张,而不是在技术层面纵向探索。依托流量,渗透到零售、消费金融、出行、生鲜超市、住房、旅游、商业服务、物流等等领域。在话语权上,受影响的行业从业者更是无力反驳,唯有采取合作。这就使得我国拥有蓝星最高的互联网行业渗透度。
美丽以民意为基础的政务官、检察官为获得影响力,很容易发起反垄断诉讼,标准石油、AT&T、微软、谷歌、亚马逊、Facebook等大公司都先后领教过反垄断诉讼的威慑力,不敢过度在国内横向扩张,但由于语言优势、国力的优势,它们在全球有着更广大的市场,也使得它们没必要在美丽国国内内卷。
8. 基于共和制的经济体反而更有动力去反垄断和拆分,因为既然有了规则,那么大家就按规则行事。
程序正义把政治包裹了起来。在希腊罗马时代,受指控后,要在公民大会上辩护,如果辩护失败往往意味着放逐,但被放逐的并不能控诉这只是ZZ迫害。
所以无论是诉讼要拆分微软、谷歌、Facebook还是什么,美丽国人并不认为这是对大财主们的迫害。
但在某些郭嘉里,由于没有开放的抗辩环境,行政分支独大,司法立法羸弱,导致任何举动都被视为是“政治性”的,是全局性的,是难以逆转的。这就使得在反垄断上非常束手束脚投鼠忌器,生怕失控。尤其缺少沟通渠道、博弈能力和互信,贸然实施,最终的结果恐怕就微妙了。
不过,这些年美帝的反垄断措施,也不再是拆分,也是遏制其横向扩张,巨额罚款了结官司。所以,到家门口开会威慑,抓住各家陈年旧瑕疵,一起顶格罚50万,保留进一步采取行动的权力,高举轻打,静观其变,可能是眼下大概率的措施。
9. 所以,这个世界的诡异的地方在于:资本主义世界往往看上去“反商业”,而太平洋对岸不断强调自己“亲商业”。
10. 多年来,阿美利坚的大型科技公司在操作系统、云计算、大数据、自动驾驶、编程语言、机器人、基础科学等领域纵向探索。市场依然是有效的,在流量红利逐渐枯竭之际,几家中国互联网巨头也在云计算、大数据、算法、智能驾驶等领域投入巨大,蓝星也只有中美的科技公司在这些领域竞飙,纵向探索需要时间。
但留给某些巨头的时间并不多。资本市场给予互联网公司们超高的溢价,是看好其高增长、规模效应、边际成本降低、挟流量开拓新市场,为了保住高估值、高市值,巨头往往不断进入新领域,比如送外卖的切入出行然后又切入电商、社区团购等等,构建自己的流量-用户-商业-支付闭环,以支撑其400多倍的市盈率。
这在商业上似乎成立,但在眼下的舆论、政治环境里,可能就需要新的故事和姿态了。
水与舟
《人民日报》评论部文章写道:
要把原始创新能力提升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努力实现更多“从0到1”的突破。掌握着海量数据、先进算法的互联网巨头,理应在科技创新上有更多担当、有更多追求、有更多作为。别只惦记着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流量,科技创新的星辰大海、未来的无限可能性,其实更令人心潮澎湃。
新华社刊发的会议通稿写道:
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增强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夯实农业基础,强化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
显然,民意风向早变了。“顺应民意,节制资本。”
纵观中国互联网多年的发展,是所有新兴行业里,最少烧财政资金的,最开始是看不懂还以为是骗子,只有外资风投敢投,后来是竞争高度激烈,搞不好就打了水漂,轻资产模式破产清算了也没剩几个子,无人敢冒着“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大规模投入。这些年,各种引导基金、国资基金多了,在做大做强的期待下,才有抢项目,但也都是抢明星项目,最后一地鸡毛的也不少。
抛开那些将互联网平台说得一无是处的偏激之词,互联网平台当然有好的一面。电商促进了全国统一市场的形成,外卖吸收了大量劳动力,网约车增加了出行供给,等等。
第一产业就业人口向第二、三产业转移多年,自动化设备增加后,第二产业的就业人口需求量也变得平稳,第三产业成为吸纳新增就业人口的池子,中国这个超大规模地域、人口的经济体更高效运转,离不开互联网以及衍生的各种新兴产业,同时高并发、大流量的需求,也刺激了互联网平台公司在云计算、大数据、自研芯片等领域的投入,全球唯二。
没有弯腰捡六便士,就不能积沙成塔仰望星空。在商业公司里,科技创新从来都不是只为科技创新,而是要转化为商业应用,转化为利润,不能创造利润的公司,又没有国资的输血,很快就会死去。
所以问题不在于捡六便士,也不在于仰望星空的姿态还不够高,而在于期待与现实的预期差。尤其是毛衣站以来,人们对于科技公司有了更高的期待,不仅仅是希望其成为高利润、高市值的公司,更是希望其能长脸,能帮助国家占据科技创新的制高点,减轻国家承受的内外压力。
如果能长脸,有核心技术,那么卖得贵一点不但是可以接受的,还会被引申为在高端市场冲击了外资品牌,更长脸。但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可挑战外资品牌的核心技术,那么预期差的存在,反而会被舆论反噬。
互联网主权论被越来越多国家接受是把双刃剑,坏的一面是中国互联网公司出海的难度会逐渐加大,在对于大公司而言,本土的增量流量逐渐见顶,存量流量日渐高度红海,再在存量流量池里不断扩张,挤压生态链里其他弱小的竞争者空间,就会被视为“胜之不武”,加剧国内内卷化,会加重舆论质疑其“存在的理由(正当性)”。
在如此现实、舆论环境下,很多原本隐忍不发的声音、措施,就有了民意基础,实施起来也就是顺水推舟。社区团购已存在多年,为何今时今日才被全方位猛烈抨击;各家平台被批评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也多年,为何如今才出反垄断指南。
过去的“小毛病”,如今都成为“大问题”,只不过是民意潮水转向后,平台野蛮生长的年代过去了,上下无条件支(纵)持(容)互联网平台公司的时代也过去了。
但这并非全局式的逆转,而是原本应存在的监管监督,有了民意基础后,实施起来更理直气壮。
所以,有多大体量就要承担多大责任,要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可能是:不要问郭嘉还可以改变什么,而要问你为郭嘉做了什么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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