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山区里的网课：全家把流量省给孩子，有的边放羊边学习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腾讯深网”（ID:qqshenwang），作者 安然，编辑 康晓。36氪经授权发布。
就在网课在全国大部分省份逐步铺开的同时，西部地区一些没有被安排网课的孩子们都在以自己特有方式“停课不停学”，就读于尖扎滩乡某中学的高一学生娘巴就是其中一位。
尖扎滩乡位于青海黄南州尖扎县，海拔在1960米至4614米之间。在这个“超长版”的寒假里，娘巴所在的学校并没有给学生们统一安排网课。据娘巴介绍，自己的学校是1月7日正式放寒假，正常情况下2月28日学校开学。除了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外，娘巴还报名了校外补习班，补习班于1月12日正式上课。
1月24日，青海省卫生健康委员会网站发布消息称，青海发现首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疑似病例。娘巴所报的培训班暂停补习，所有的补习课程递延到暑假开课。与此同时，娘巴也收到了班主任发来的通知，因为疫情，学校需要延缓开学，何时开学，再等通知，大家注意防护，出门要带口罩。
为了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娘巴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外，还给自己制定了每日学习计划，把自己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因为寒假可能延长，自己的同学在停课期间都有自己的学习计划，有些老师会不定时的在群里询问学生学习及作业完成情况，有不会的知识点，老师们都会标记，等开学后统一讲解”，娘巴对《深网》表示。
娘巴的每日学习计划
《深网》从娘巴给的每日计划中看出，除晨读外，娘巴大部分看书、写作业时间都是和放牛、放羊的时间吻合。“放牛放羊时，我都会带着书本和作业，等把牛羊赶到牧场，不需要人一直盯着时，我就会在旁边写作业，看着牛羊走远了，我再带着书追上，得空的时候就背背课文”，娘巴对《深网》表示。
看到牛羊走远时，娘巴就会带书跟上
娘巴目前读高一，在娘巴眼里，高中所有的时间都很宝贵，每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在我们这里要考上大学，必须百分百努力。我们这边的条件比较差，很少有外面的老师愿意到我们这里工作，所有我自己要加油，考上大学，以后回家乡当老师”，娘巴对《深网》说。
《深网》在和娘巴聊天时发现一个现象，她及她的同学很少能接触到今年春节期间在线教育公司推出的众多免费直播或者录播课程，学而思网校、猿辅导、作业帮、跟谁学、新东方在线、有道精品课等城市孩子耳熟能详的学习APP，对于他们来说很陌生。
“前一段时间有同学给我推荐过洋葱数学APP，因为我需要重点补习数学，其他的APP我之前都没听说过”，娘巴略有羞赧的对《深网》表示。
据娘巴解释，自己家里没有安装宽带，也没有电脑，家里和外界联系的渠道是一部已经用了很多年的智能手机。
为了能让娘巴空闲的时候也能上网学习或者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娘巴的爸爸专门给她开通了49元无限量套餐。有了流量后，娘巴经常去网上找学习资料。
“我现在每天晚七点都去快手的直播间学英语，那个直播的外教不仅会说英文，还会说汉语，每天都会教5句日常用语。但能不能学到，还要碰运气，因为爸爸手机上的4G信号时好时坏” ，娘巴对《深网》说，“好羡慕城里的孩子能随时上网课”。
娘巴的学校禁止学生带手机去学校，娘巴的家距离学校有35公里远，所以在学校住宿的娘巴只有周末才有机会上网“逛逛”。在娘巴眼里，各种直播工具和学习APP就像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一切都那么神奇。
有温度的“网课”
在流畅的网速及电脑、平板等高配的学习硬件的辅助下，“停课不停学”在大部分城市孩子眼里，更多的是学习空间发生了转移，从线下课堂转到了线上。但对于农村甚至是偏远山区孩子来说，流畅的网速、智能手机、电脑等学习硬件却来之不易。
阿干是四川凉山州雷波县八寨乡一贯制学校六年级四班的学生，自2月中旬开始，学校的老师就开始部署“停课不停学”的教学和学习活动。家有网络的孩子可以通过央视频上直播课，没有网络的孩子可以在家通过有线电视学习。
自从上网课以来，阿干就养成了提前早起半个小时的习惯。在这半个小时里，阿干会提前准备好笔和本子，跟姐姐要来手机，打开“央视频”，等待着8:30开始的直播课。
“虽然我也可以等过后看回放，但我喜欢上直播课，直播课印象深刻，而且能在课上答题”，阿干对《深网》表示。据《深网》了解，为应对各地中小学校延期开学，“央视频”联合学而思网校、猿辅导、作业帮、VIPKID、新东方在线等众多在线教育平台，向全国中小学生推出免费直播课。
只要有直播课，阿干每天会准时坐到手机前上直播课
2月12日下午，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司长吕玉刚表示，为了帮助偏远贫困学生拓宽学习的渠道，提供学习的资源支持与服务，从2月17号开始，中国教育电视台第四频道将通过直播卫星平台向全国用户传授有关课程学习资源，将覆盖偏远、贫困农村地区，特别是信号比较弱或者有线电视没有通达的地区。
这将解决这些地区学生学习的问题。同时，因教育电视台播出的时间有限，这些学习资源以小学课程资源为主，同时兼顾了初中、高中学生的学习。
“老师和家长会通过电话或者微信沟通孩子在家上课和活动情况，有时老师长时间没有得到家长的反馈，还会给村长打电话，询问家长和孩子的情况”，八寨乡某学校的金副校长对《深网》反馈。
学习语文、数学、英语等文化课，只是阿干日常学习的一部分，学习之外，阿干学校的老师还会组织学生做手工及爱国主题的手抄报等线下活动，学生完成手工或者手抄报后，家长拍照上传，群里的每个学生都可以看到彼此的作品。
“现在处于春耕时期，一些家长也会在时间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带着孩子下地劳动，既可以锻炼身体，也可以体验大自然”，金校长对《深网》补充说。
阿干课余时间做的手抄报
天气好时，阿干的姐姐会在外面学习
阿干的学习和活动轨迹只是凉山州雷波县学生“停课不停学”的一个注脚。据金校长对《深网》介绍，州里的孩子除了上网课外，还有一部分学生是通过有线电视上课。“州里现在每家都安装了有线电视，州上也有专门的学习频道组织网络学习。学生的学习都是以复习为主，学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后，家长会帮忙拍照上传至微信群，老师会对作业一一批改和回复”，金校长说。
位于大理州弥渡县的弥渡一中已于2月17日正式网上开学。2月10日，弥渡一中的老师就相继收到了“听课不停学”的通知，并收到了腾讯课堂、钉钉、知心慧学等各种直播平台的使用说明，每位老师可以根据自己的熟练程度选择一个直播平台给学生上网课。正式开课之前，各位老师已经与自己的学生在微信群里对接好网课平台的账号，帮助学生解决注册等各种小问题。
“班里的孩子都是第一次上网课，学生学习的积极性都很高，在线互动也很活跃。几天的网课下来，感觉自己跟孩子们的距离又拉进了一步，学生在上课之前会主动跟我开个小玩笑，在课堂上给我发个小火箭”，在弥渡一中支教的卢老师笑着对《深网》表示。
弥渡一中老师上数学课时的视频截屏
卢老师习惯将手写讲义拍给学生看，便于学生更好的理解
在学生网课到课率方面，据卢老师介绍，每个班级只有个别学生因为家里停电或者没有网络暂时不能上直播课。“这些学生会在方便的时候观看视频回放，自己跟着视频学习一遍。不能回看上课视频的学生，我们会给学生发一些文字版的学习资料，自己在家复习。等开学后，再集中给学生答疑”，卢老师对《深网》表示。
最大的障碍是流量不够用
据《深网》前期与偏远地区孩子访谈的统计，这些地区的孩子家里上课的主要硬件是手机和电视，能配备电脑的学生家庭不多。对于他们来说，上网课最大的障碍是流量不够用。
一位高三的学生曾给《深网》算了一笔账，如果家里没有WIFI，也没有包月，每天有六节视频课，平均每天5-6个小时需要用到4G流量，再加上拍照片上传作业，与老师在视频群里交流，一天的流量费用在六七十块钱左右。
对于上网课的流量问题，大理州弥渡县的张老师对《深网》表示，“班上确实有几个同学，因为一直用4G流量上课，手机出现了欠费的情况，我们老师能帮忙解决的都尽量帮忙解决”。
不仅是弥渡县，在凉山州雷波县八寨乡某村支教的李老师也对《深网》表示，流量费用确实是当地孩子上网课的障碍之一。
“我们这边的海拔相对较低，4G信号还比较流畅，所以大多数孩子都能正常上网课，但流量费用对不少家庭来说是个负担”。
为了节省流量开支，不少偏远地区的家长都会尽量减少自己4G上网的时间，家里的智能手机只为上学的孩子服务。
“我儿子上午有3节网课，下午主要是美术等副课自己在线下学习，一个月下来的流量费用在200元左右，有时就算我出门办事，也会把手机留给孩子上课用”，一位当地家长对《深网》表示。
把流量省下给孩子上课用，只是偏远山区孩子在“停课不停学”背景下学习环境的冰山一角。在一些没有网络覆盖的地区，“蹭网络”、找信号成了这个“超长寒假”不少农村和偏远山区孩子每天学习的“必修课”之一。一些孩子为了找信号、蹭网络，甚至需要步行几百米甚至是几公里到村支部或者悬崖边上网课。
两张令人动容的照片
近日，朋友圈热传的两张照片牵动着很多人的心。一张照片中，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一位小女孩坐在一张简易课桌前专心学习，父亲蹲在旁边守候。另一张照片中，一位带着口罩的女孩坐在悬崖边上，拿着手机上网课、看书、做作业。
爸爸手机流量不够用，郭翠珠到村委会‘蹭网’学习
2月14日晚，一张“女孩寒夜村委会‘蹭网’学习”的照片传遍了朋友圈。照片里，一位身穿粉色衣服的小女孩坐在一张简易课桌前专心学习，为了不打扰孩子学习，女孩的父亲默默蹲在旁边守候。据《洛阳晚报》报道，照片中的女孩是洛宁县上戈镇初级中学七年级学生郭翠珠，照片的拍摄者是刘坟村驻村第一书记张耀民。
“2月10日学校网络课程开课后，由于小翠珠家里经济条件较差，没钱装宽带，爸爸手机流量不够用，所以小翠珠每天都来村委会学习。为给小翠珠营造好的学习环境，每天一早一晚，我都会对房间消毒两次。我在屋里消完毒，出来看见小翠珠父女俩把桌子搬到外面学习，心里就很感动，便拍下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张耀民对《洛阳晚报》说。
为了蹭网，小杨在悬崖边上学习
而远在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燕子乡金银村的学生小杨为了上网课，会步行几公里，爬到冰冷的悬崖上找信号。
据“四川新闻网”报道，在悬崖边坚持学习的小杨就读于旺苍中学高一。此前，由于村里没有通网络，村民的日常通信就只能靠手机。为了上网课，保证网课的流畅度，小杨会跑到村外有信号的地方，坐在悬崖边上学习。有时，在悬崖边上，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家里来送饭她都不肯下来。
在当地政府、公司、学校、老师的帮助下，不少偏远山区孩子们上课问题正在被逐步解决。
据《洛阳晚报》报道，“2月15日一大早，洛宁县教体局党组副书记吴生涛得知小翠珠的故事后，多方联系，为小翠珠想办法”。目前中国联通洛宁县分公司已经为郭翠珠家免费安装了宽带。
而为了保证旺苍县燕子乡金银村里的孩子能上网课，据“四川新闻网”报道，“中国电信旺苍分公司兵分两组，从两头分别向中间布放光缆，经过10小时的连续奋战，终于在2月12日下午4点钟架通光缆线路，并为小杨家里安通宽带网络”。
硬件的匮乏并没有阻挡偏远山区孩子上进的心和学习的热情。在疫情期间，他们正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记录这个不同寻常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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