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冯仑风马牛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人们都知道预测不可能100%准确,但人们总是在预测。
因为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我们希望预测能给一个图景,让我们更有方向。
凯文·凯利是全球著名科技杂志《连线》的创始主编,曾发起全球第一场黑客大会,他的作品《失控》广为流传,其中预言了很多如今大热的技术:云计算、物联网、网络社区、虚拟现实、共享经济、虚拟货币等等。
但凯文·凯利认为,他所了解到的几乎所有预测,包括他自己说的,都是错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预测未来,做出自己的判断,因为他认为对未来的乐观愿景对于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至关重要——
我们必须先想象一个我们愿意置身其中的未来,并且相信我们能构建它,才能朝着它努力。
近期,凯文·凯利出版了新书《2049》,他在其中描述了他愿景中的理想未来,包括对世界影响巨大的中美关系。今天,我们将这部分内容分享给你。
看完之后,你未必会认可他的看法,正如凯文·凯利所说,如果他的想象能激发你去实现更合理、更现实或更理想的未来愿景,这也是巨大的成功。
作者:[美] 凯文·凯利
出版方:中信出版集团
1.我了解的几乎所有预测,
包括我的,都是错的
我相信中国将是未来世界中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这一信念基于我在中国数十年的游历——我曾去到过中国最偏远的地区,也游览过其最具未来感的城市,同时也基于我在世界其他地方的旅行经历。毫无疑问,中国的未来将对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
然而,对于中国未来的走向,我们都难以做出确定的判断,这让我对中国未来的影响力如何,有些疑虑。
此外,技术将把我们带向何方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我在技术前沿的长期工作经历使我确信,在不久的将来,AI(人工智能)及其相关技术会成为塑造全球社会的主要力量。我确信这些强大的力量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力,但它们如此复杂,以至于我们几乎不可能预测出它们的确切路径。
从过去 25 年的发展变化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正飞速奔向未来。我们不应该完全盲目地向前冲。任何关于我们将走向何方以及将会发生什么的暗示,对于我们未来的进步,甚至对于我们的生存,都将产生极大的帮助。
一些批评家认为我们构建的关于未来的乐观场景是盲目、天真、一厢情愿,甚至是危险的,会误导他人,因为它们忽视了现有的重大问题。但在我看来,对未来的乐观愿景对于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至关重要。现代生活如此复杂,各种因素相互关联,有数百万个变量,所以一个真正美妙的世界不会偶然或不经意地出现。
我们想要置身其中的那种未来必须首先被想象出来,这样我们才能朝着它努力。我们必须在脑海中看到它,并且相信我们能够构建它,才能开始构建它。
我们不可能在没有预先想象的情况下突然闯入一个宏伟的、运转良好的复杂世界,就像你不可能在没有计划和草图的情况下构建一台强大的复杂机器一样。
为了创造出一个我们想要生活的高科技世界,为了构筑一个人们渴望生活其中的中国,我们必须首先详细地想象它们。
我试图想象一个由技术与创造力驱动的高科技社会,它包含 AI、基因工程、数据搜集……这是一个我想要生活的世界。我还想象了中国在这个技术世界中运作的方式,以及它在这个世界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我给自己的想象设定了 25 年的期限。25 年足够遥远,可以产生足够强大的新技术力量。
作为参考,我可以列举出 25 年前还不存在的一小部分事物:
短信、比特币、区块链、社交软件、Zoom 远程会议、智能手机以及与其相关的数百个应用、微信、流媒体视频、电动汽车、Siri/Alexa语音助手、人造肉、Fitbit 记录器、智 能 戒 指 和 手 表、 网 红、 优 兔(YouTube)、 众 筹、mRNA(信使核糖核酸)疫苗、VR(虚拟现实)游戏、CRISPR(基因编辑技术)、自动驾驶,当然还有 AI。
接下来的 25 年肯定会产生巨变和创新。某些创新现在在实验室或初创企业的商业计划中已经可见,但如果根据之前的经验来做判断,我认为 25 年后最重要和最有影响力的创新现在还依然没有被发明出来。我们现在恰恰有机会想象它们,从而构建未来。
25 年后,也就是 2049 年,也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00 周年。这是思考中国未来的一个非常合适的时间点。25 年是勾勒各种可能性、想象中国与技术突破的关系、中国在世界中的角色以及中国可能创造的全新未来的完美时长。
我想强调的是,未来大部分事物仍会保持不变。也就是说,世界上至少有 95% 的事物还会维持原样。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不做过于超前的预测。
事实上,对熟悉科幻小说的人,或者一些乐观的幻想家来说,我说的场景可能看起来平淡无奇。
这就引出了一个悖论,关于未来的想象,越接近真实,越是听起来不合理。如果你想象的场景听起来不合理,那么没有人会相信它;但如果让它合理,它又不太可能是真实的。对于真实性与合理性,你很难做取舍,但你可以做尽量接近真实的想象。
我之所以创作本书,不是为了 25 年后我可以公开吹嘘我做出了正确的预测。我已经承认,我在这里所说的大部分内容可能并不会真实发生。在我与未来学家交往的 50 年里,我了解到几乎所有的预测,包括我的,都是错误的。
我希望做到的,是塑造未来,使其朝着某些方向发展。我想给中国和全世界的读者带来希望,即我们可以通过先来详细想象这样一个世界,来构建和塑造一个比今天更好的世界。
至少,我希望我初步构想的理想场景能够激发更好的未来。你可能会觉得我想象的未来不可取,或者不够好,那么如果它能激发你去实现更合理、更现实或更理想的未来愿景,我也会认为本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想象未来,坚信这种想象可以成为现实,这是我们真正预测未来的唯一途径。
2.中美高科技博弈:从竞争到合作
未来 25 年最大的变数莫过于全球化的前景,而中美高科技博弈将成为中美在各个领域内竞争的主线。
我创作的初衷不仅是展望未来,也是希望推动创造一个更加乐观的未来。
要创造这个更加乐观的未来,必须改变一些过去几年形成的「固有的观念」,仔细思考中美之间在相互竞争之外,到底存在哪些重要的互补之处。
首先需要改变的观念就是中国会一直在高科技领域被「卡脖子」。
在 25 年内,其他国家无法阻止中国制造出最先进的芯片,因为这是一个工程问题。也许在接下来的 10 年里,「卡脖子」的问题会拉开中美在高科技领域的差距,但我并不完全相信在未来 25 年的时间跨度中科技封锁会成功。
做出这样的判断主要出于两方面的原因。
全球化有全球化的规律,其中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全球消费者会有更多的选择。如果全球有多种来源可以制造优秀的产品,对每个人来说都有更大的益处。只有一家企业垄断生产并不是理想的情况。
中美各自有相对优势。中国的优势在于制造,而美国的优势在于突破性的创新。无论现在发生了什么,未来 25 年内,中国都将有能力制造出与世界上任何地方生产的优质汽车同样好的汽车,在芯片、AI等领域也是如此。
在预测一个相对乐观的未来之前,我们需要对中美竞争可能会出现的三种不同的可能做一个简单的推演。
第一种可能是,未来 25 年内世界保持现状,中美之间演化出一种「亦敌亦友」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中美双方的技术水平都处于最高水平,并在各个领域展开激烈的竞争。中美将像冷战时期的美苏那样在包括军事领域在内的各个领域展开新一轮的竞争。但出于技术等原因,世界运作的方式可能会导致中美虽然在许多领域非常对立,在其他领域却仍然保持深度耦合,相互依赖而不会脱钩,最终形成一种新的「友敌」(frenemy)关系。
这种可能性的变体类似于糟糕的婚姻。在这种情况之下,中美很像已经反目的夫妻,但为了孩子却不愿意离婚。他们可能彼此不喜欢,也不完全信任对方,但为了利益和后代,仍然选择维持这段婚姻。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竞争是中美关系的主线,但双方还会保留一定程度的信任,足以维持其在某些领域的合作,但不足以使其在其他方面展开全面合作。双方相互依赖,甚至到了想「离婚」但又无法分开的地步,双方都在一些方面做出了妥协或者付出了某种代价。
千万不要忽略中美之间的相互依赖。
中国离不开美国,因为出口仍然是中国经济最主要的驱动引擎之一,而美国是全世界最大的海外市场之一。美国也无法离开中国,因为三点:中国庞大的消费市场、应用领域内的不断创新(比如在移动支付领域),以及中国制造的不断升级。
但需要警惕的是,与不信任的人合作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勉强维持的「婚姻」并不是一个稳定的状态,双方最终很可能会「离婚」。和所有不幸的婚姻一样,中美的这宗不幸的「婚姻」也会有第三者,而印度就很可能是美国堂而皇之地与其「调情」的那个。
第二种可能是,中国迅速崛起,掌握了创新的秘诀,找到了在容忍失败和质疑权威之间取得平衡的方法,还可能在 AI 领域超越美国。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将完成载人登月,并率先登陆火星,制造出能发挥更大作用的量子计算机。这将给美国带来毁灭性的心理打击。在前文中我已经详细描述了中美在航天领域展开激烈竞争的可能性。AI 和太空可以说是中美未来高科技竞争最引人注目的战场。
如果中国超越了美国,对美国来说,失去其作为全球经济主导者、规则制定者和「世界警察」的地位将是非常痛苦的。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特朗普现象」就是这种痛苦和缺乏自信的体现。
如果中国真的迅速崛起,完成载人登月和率先登陆火星的壮举,我们会看到比现在更为极端的特朗普式的狂热反应。
第三种可能是,中美之间完全脱钩。
如果这种情况出现,一系列重大问题都需要解决:中国是否能继续走创新的道路,并开始生产新技术产品?全球制造业的格局将会如何变化?如果双方停止技术交流,形成两个平行的数字世界、两套独立的系统,高科技产品被彻底禁运,许多跨国公司撤出中国,世界工厂被搬迁到印度尼西亚、越南、印度和墨西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点可以肯定,即美国可能会与印度建立全新的、深入的合作关系,会将所有先进技术和芯片等都交给印度。将这一话题延伸下去,我认为还需要问两个更加深入的问题。
如果中国无法获取西方的技术和市场,中国能够真正取得成功吗?中国是否能够在完全脱钩的情况下取得成功?换句话说,西方发达国家之外的世界市场(即广义的全球南方市场)是否足以支撑中国的崛起?如果不能,那中国就不太可能选择完全脱钩。
中国可能会在西方发达国家之外的世界市场中尝试一下,成为南方国家的主要供应商。全球南方市场加上中国自身不断增长的内部市场,或许足以消化中国制造业的产能,但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局面。
在没有美国技术或美国市场的情况下,中国能否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在中美技术脱钩的情况下,在VR 世界、镜像世界或元宇宙世界中,中国是否仍能成为具有主导地位的制造商和规则制定者?
3.AI与镜像世界的全球格局
在讨论中美未来互动模式时,AI 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有人会用美国与苏联的核竞赛来比喻中美之间的 AI 竞赛。中美之间可能会出现一场 AI 竞赛,两国的 AI 企业将都可以获得国家资助。
但我们要强调核武器与 AI 有两点本质上的区别。
一是有限应用与广泛应用之间的区别。
制造和使用核武器只有一个目的,消灭对方,而且很可能在这一过程中让整个地球毁灭。所以核武器竞赛的价值只在于威吓,谁都不希望也不愿意见到有人使用核武器。AI 则不同,它虽然在军事方面有着巨大的应用空间,但作为一项通用目的技术,它会影响经济和社会的方方面面。
二是有形与无形之间的区别。
核武器的制造是有形的,掌握核武器相关知识和技能的人有限。AI是无形的,AI 相关的知识和技术大多数是开放的、开源的,鼓励人们相互合作。
这两点就决定了美苏在核武器上的竞争是完全排他的竞争,而中美在 AI 领域的竞赛却不需要排他,而是一场为每个人制造好产品的竞赛。AI 的进步也将推动我们去思考镜像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过去 25 年,尽管各国对于互联网的监管各不相同,但互联网只有一个,全世界都使用同样的代码。作为下一代互联网的镜像世界会延续这一趋势吗?
未来中美 AI 竞争很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一种技术、两套系统,即双方共享先进的 AI,但在共享 AI 技术的基础上发展出非常不同的系统。这一预测基于我对中美 AI 领域竞争的大判断。我认为中美竞争的结果是训练出更好的 AI,为所有人所用,所以 AI 不会产生分支。
只有在 AI 无处不在,而且价格低廉的情况下,镜像世界才能实现大发展,因为镜像世界本质上是一个 AI驱动的世界。
未来全球镜像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认为会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全球主义场景。在这个场景下,全球所有人都共享同一个镜像世界。这是一个统一的全球化世界,大家使用相同的技术和平台,充分互联互通。
第二种是中国参与但保持独特性。
中国将参与全球镜像世界标准的制定,并在基础设施层面与全球共享技术和标准。但消费者层面,特别是镜像世界中消费者互动的部分,将由中国主导,展现出强烈的中国特色。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意味着中国与美国切断联系,二者之间依然会有互动和合作。
第三种是中国独立发展的场景。
在这个场景下,中国会创建自己的镜像世界,这一系统不一定与其他系统兼容。换句话说,中国的镜像世界将独立发展。也不排除有其他国家加入中国独立发展的镜像世界。
冷战时苏联的历史仍然值得警惕。因为西方世界的技术封锁,苏联做了大量重复的研究,在许多领域不得不依赖自己的创造和发明,但整个过程并不高效,几十年下来技术就大幅落后了。
4.中美如何推动互信
我对未来 25 年中美互动的乐观预测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中美会努力增强互信。
从美国视角来看,中美之间最大的挑战是缺乏信任。理解缺乏信任的原因,需要从理解美国自身的心态出发,知己知彼。中美两国都需要仔细思考美国的想法。
特朗普是美国不自信的表征,而不是原因。
美国自己感受到了自身的脆弱,觉得自己已经不够强了,要争取恢复其强权地位。经济上的挑战、实力上的挑战,仍然是美国人最在意的。我们必须承认一点,美国不能想象自己被超越、不再是世界第一,哪怕取代它的是日本。美国害怕失去作为世界主导力量的地位。
虽然 20世纪 90 年代美日之间也有着激烈的贸易纷争,但美国对日本的依赖并不严重。相比之下,美国对中国的依赖程度比任何时候对日本的依赖程度都要深 , 美国与中国之间的联结也更难解开。
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需要思考下一个重要的问题:世界上有让美国感到舒适,并将其作为平等的伙伴的国家吗?
对许多美国人而言,放弃世界统治者、规则制定者、「世界警察」等角色将成为创伤性事件。这将给美国带来巨大的打击。所以,如果中国迅速崛起,真的像当年美国登月一样,率先登陆火星,我认为更多特朗普式的民粹主义会因此而抬头。
从美国自身来讲,最重要的依然是经济。美国需要让下一代保持乐观,让他们相信虽然工作将会改变,但未来会更好,生活成本将会降低,各种创新的结果是创造出更多好的职位,人们也将能够轻松找到工作。
中美之间信任度的降低与新冠疫情期间人员交流骤减也有关系。所以恢复民间多层次的交往是增进中美互信的关键之一。
方法有很多,最重要的是要回到「酷元素」,「酷」能够帮助中国的内容产业收获全球观众。美国之所以信任韩国,觉得韩国有一定的亲和力,部分原因就在于美国人通过韩国出口的文化内容看到了那里的人们,看到了那里的事物。
二战中和二战后美国人对日本的仇恨很深,亲历过二战的我的父辈就是如此。但到我这一代,几乎每个人都了解并喜欢上了日本文化,部分原因是日本在出口漫画、游戏和消费电子类商品方面取得的成功。所以如果中国也能擅长出口文化和产品,对于消除两国之间的不信任将产生极大的帮助。
在制造方面,中国与日本有很强的相似性。我这一代从来没有认为苏联酷过,因为苏联在商品制造方面乏善可陈,没有一个全球品牌。增进民间交往的一个重要渠道就是将更多创造自中国的内容出口到美国。
未来 25 年将会有更多源自中国的艺术、文化和音乐进入美国,而 AI 翻译的无处不在与简单易行也将一再减少文化沟通的障碍。
此外,中国制造需要增强酷元素。比如制造出最好的电动汽车、最棒的 VR 眼镜。同时,中国也需要推动文化产品的出口,无论是音乐、VR 游戏、科幻故事还是奇幻故事,因为这些是普通人关注的东西,会影响他们的心灵,让他们为之感动。
游戏《黑神话:悟空》的爆火证明了中国的游戏公司有能力制作出令人惊叹的游戏。中国需要创作出更多类似的具有全球文化影响力的内容产品。
即时准确的 AI 翻译将推进文化的交流,每个消费者如果都能把翻译设备塞进耳朵里或者戴在眼镜上,实现实时翻译,就可以轻松、便宜、即时地读懂其他语言的书籍,了解其他文化的内容,或者看懂他国的戏剧或电影,而无须付出任何努力或成本。如果我们能消除语言障碍,大量有创新精神的中国人就能够立即为全球观众和读者奉上精彩的内容,全球的观众和读者也可以直接回报他们。
而镜像世界中 UGC 内容的井喷也将增加来自中国的多元内容的吸引力,而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镜像世界之间没有过多交流的障碍,能够保证互联互通。
5.全新中美国:合作共赢的未来
英国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十几年前第一次创造了中美国(Chimerica)这个词,用于形容中美之间经贸往来之紧密,相互依赖之深厚,互补性之强,关系盘根错节,密不可分。
我努力想象一个更加乐观的未来。在这一思考框架下,我认为,未来 25 年,中美之间虽然会持续有竞争,但仍然会保持一些领域的合作,不会脱钩,而全球化的进程也不会被阻断或者完全逆转。
在更为乐观的情况下,未来 25 年中美会实现全新的互补,修复相互之间缺乏的信任,呈现全新的「中美国」。
为什么中国和美国需要合作?因为中美作为全球具有重要地位的两个大国,它们合作才能推动未来全球化的正向发展。未来全人类面临的问题如此复杂,哪个国家都离不开全球商业、科技、金融的生态系统,取得进展的唯一办法就是合作。
恰如之前提到的,在高科技领域,开源是未来。虽然新技术一开始出现时是专有的,其发明者因此而具备优势。但从长远来看,对于数字领域,开源是更好的方式。用开源的思维来看创新和发展,你会发现开放和合作一定是主流。
中美最大的互补性恰恰体现在高科技领域。简言之,美国将始终是主要的突破式创新者,而中国则已经是重要的规模化应用创新者。双方可以互为补充,而且这样的互补可以持续成为新的中美国的合作基础。
这种新时代的分工有其背后的逻辑。
创新需要个性化、多样化、挑战权威的思想。此外,不能否认,创新需要一定程度的混乱,不守规矩,打破常规。它也会带来社会成本,比如美国社会普遍存在的贫富差距巨大、城市缺乏安全感、枪支泛滥等问题。
相比之下,虽然我一再强调中国教育如果想要改革、拥抱创新,就需要包容失败、挑战权威,但中国的相对优势还是很明显——中国社会是一个更加安全而有秩序的社会,中国人有很强的执行力,这就让中国能够在高科技应用场景创新与规模化、个性化制造方面构建自己强大的全球竞争力,形成与美国的超强互补。
中美之间的相对优势和反差还是非常明显的。
美国有一套系统,这个系统里存在高犯罪率、疯狂和混乱,但这一系统也孕育了各种颠覆式、原创式的创新。中国也有一套系统,这一系统专注于为世界制造产品,负责利用新科技开发出新产品、进行规模化生产,使产品更加实用和美好。
在这种全新的中美分工之下,美国将保持其创新性,在高科技领域不断拓展边界、不断创新,而中国则更擅长执行和制造,而且在开发应用场景方面特别有想象力,可以将成熟的产品推向全世界。
创新是有代价的,你必须接受不公平、鲁莽和潜在的危险,这些都可能导致人们的不满。美国可能会说:「没关系,我们会承担这些代价。」而中国则会变得更加有序、工程化、高效,并能够利用 AI 创造出更宜居的地方,生产出更优秀的产品。
中国和美国之间可能存在劳动分工,美国可能会接受更多的混乱,然后会保留一点儿作为边界的「护城河」,而中国会通过开源受益,然后在开发应用中推动创新。
在这种情况下,中美两国一边是无秩序、促创新,另一边则是高秩序、重执行,但这并不妨碍中美之间大量、持续的人才交流。
比如,仍会有数百万中国人前往美国从事创新工作,也会有美国人因为喜欢中国的秩序和应用场景创新而搬到中国来。两国之间的人才流动和疯狂的创意流动也形成了一种全新的「中美联姻」:你如果想做些疯狂的事情,就去美国;你如果想把产品大规模推向市场,就回到中国。这可能是解救「中美婚姻」最好的办法。
在这样的「婚姻」中,双方「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不是重点。双方会各司其职,不幻想彼此的角色互换。双方都需要对方,也不怀疑对彼此的依赖。
要建立这种全新的「中美国」的关系,核心仍然是建立信任。这需要双方的开放与包容。美国需要对中国保持技术开放,不再「卡脖子」,同时也不再限制中美之间的人员往来。
只要这段「婚姻」中的信息流动和人员流动不被限制,双方实际上就可能会建立起不错的合作关系。同样,中国也需要持续地开放和改革,鼓励信息流动,尽可能减少未来镜像世界中的交流障碍,保持互联互通。
要建成这种中美国全新的合作框架,相互了解和重塑信任特别重要。
我还要再提醒一下读者,美国当下对于中国抱有一种特别纠结的态度:
一方面是缺乏安全感,担心中国崛起会威胁到美国全球主导的地位,担心中国向海外投射力量,因为美国是以己度人,认为中国强大了之后在国际上会做出和美国一样的行为;另一方面又高度依赖中国,其程度比当年对日本的依赖要高得多,不可能在短期与中国脱钩,而这一点又强化了它内心的不安全感。
美国产生这种被超越的不安全感并不是第一次。
早在 20 世纪 90 年代,美国就举办了一个又一个的研讨会,探讨怎么做才能够阻止日本超越美国。美国害怕失去权力,失去作为世界主导力量的地位。而且美国对日本的依赖并不严重,相比之下,美国现在对中国的依赖程度比任何时候都高,美国与中国的联结比任何时候都更难解开。想要真正与中国脱钩,美国必须从供应链中排除任何中国制造的东西,解开所有复杂的供应链,这非常具有挑战性。
中国是庞大的消费市场,且不断应用创新、制造水平不断升级,这样的中国在全世界也是难以被替代的。
中国必须清楚,面对中国崛起,美国自身有一种不安全感,所以中国必须传递可信信号(credible signal),传达出愿意重建信任的意向。在其他领域,中国也可以释放出更多信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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