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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软鲸吞Inflection,图什么?

在4个月前OpenAI那场“11·18事变”中,局面一度失控:CEO被踢出,员工哗变。

彼时,微软突然宣布奥特曼和随其离职的OpenAI前董事长布洛克曼(Gerg Brockman)加入,且欢迎OpenAI所有员工。眼瞅着OpenAI就要被架空,新的OpenAI将从微软内部冉冉升起。

不过,OpenAI的“事变”没走上那条路,最终奥特曼和布洛克曼回归,微软还获得了一个没有投票权的董事会席位。

如今,OpenAI没走的路,被竞品公司、硅谷AI独角兽公司Inflection走了——微软吸纳了几乎整个Inflection。

3月19日,微软和Inflection宣布达成协议。Inflection将把技术授权给微软,并从个性化聊天机器人转向与商业客户合作。

创始人穆斯塔法·苏莱曼(Mustafa Syleyman)和卡伦·西蒙尼安(Karén Simonyan)成为微软成员,直接领导一个新部门Microsoft AI,负责Copilot和其他消费者AI产品。其他大部分员工也一同“搬家”,加入微软。

也就是说,微软既得到了Inflection的技术,又得到了Inflection的人。Inflection还在,但已经是一个空壳。

至于费用,路透社3月21日称,微软同意向Inflection支付6.5亿美元现金。

2023年夏天,Inflection获得13亿美元融资,一跃成为硅谷AI独角兽公司,是AI界当之无愧的黑马,油光发亮。其AI聊天机器人Pi基于自研大语言模型,主打“小而美”,号称可以和OpenAI的GPT-3.5掰手腕。

Inflection的核心人物苏莱曼,也是DeepMind的联合创始人之一,2014年随DeepMind被收购成为谷歌高管。也正是因为那次收购,马斯克和奥特曼等人警觉大公司对AI的兴趣,OpenAI随之诞生。

大公司在AI领域的角色是一个敏感问题,担忧的声音指出,科技巨头掌握AI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马斯克前不久才将OpenAI和奥特曼告上法庭,指责其是“微软的子公司”,违背了与大公司抗衡、为全人类奋斗的初心。

如今Inflection被微软吞食则更具备象征意义:十年后,苏莱曼再一次臣服在大公司脚下,已经和OpenAI深度合作的微软吞食Inflection,AI浪潮中最活跃的野心家得以“增肌”。

Inflection“搬家”了。

当地时间3月19日,微软发布博文,宣布成立新部门Microsoft AI。

苏莱曼被任命为该部门的负责人。以后将Copilot整合到Windows、在Bing必应搜索引擎中部署AI对话等消费者AI业务,都是苏莱曼的分内事了。

公司的创始人二号西蒙尼安也加入该部门,担任首席科学家。西蒙尼安此前也是Inflection的首席科学家,是公司的技术门面,再之前是DeepMind的高级研究员。

除此之外,Inflection的员工也被招去微软。至于人数有多少,微软模糊地称是“一些”,彭博社则援引知情人士称,“大部分”已经去了微软。Inflection在“搬家”前的员工人数大约在70人。

与此同时,Inflection那边也宣布了一些自身的变化,包括将技术授权给微软,而自身正在放弃发展面向消费者的AI助手,转而将重点放在企业方面,在微软Azure上推出新的模型Inflection-2.5。

也就是说,Inflection此前的聊天机器人Pi被判了“死刑缓期执行”,目前还将继续运营,但肯定不会持续。

而创始人三号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则留在Inflection,同时,公司迎来一名新的CEO。

最有意思的是,据The Information,Inflection告诉投资者,他们可以完全收回对这家初创公司的投资。目前投资者将以何种方式、何时收回投资并不清楚,投资者也可以保留他们的股权,确保如果Inflection被收购或者上市,他们能获利。

不论如何,留在原地的Inflection是这样的:失去了两位在技术上做支柱的联合创始人,放弃了它投资颇多的C端产品Pi机器人,失去了大部分人员。可以说已经是空壳一个。

Inflection是一家很年轻的公司,2022年3月才成立,当时只有30多名员工,成立不久便获得了第一笔融资,2.25亿美元。次年5月,Inflection发布自研大语言模型Inflection-1驱动的聊天机器人Pi,一个多月之后获得第二笔融资,大概为13亿美元。以15.25亿美元的总融资额,跃升当时融资第二的AIGC初创公司。

Inflection的第一笔融资和创始人的履历、人脉分不开关系。

霍夫曼是“PayPal黑手党”成员之一,也是LinkedIn领英的创始人之一。2016年霍夫曼把领英以262亿美元卖给微软之后,就以投资人的身份游走硅谷。其担任合伙人的硅谷顶尖风投公司Greylock,为至少37家AI公司提供了支持。

而Inflection的自研大模型则为其“升咖”铺平道路。

Inflection-1使用了上千张英伟达H100芯片训练。据Inflection,该模型的表现超过了很多大语言模型,包括OpenAI的GPT-3.5,Meta的LLaMA,谷歌的PalM-540B,以及DeepMind的Chinchilla。其驱动的聊天机器人Pi主打平易近人,直接面向C端用户,且完全免费。

去年6月获得13亿美元融资后,苏莱曼就宣布Inflection升级,将运行拥有2.2万张H100 GPU的新集群,一下把在那之前Meta官宣的1.6万张H100新集群比下去了,有望成为全球最大的超算。

就在本月,Inflection再发大招,公布Inflection-2.5,这次直接对标GPT-4,但只用了GPT-4 40%的计算量用于训练。

可以说,Inflection的大模型虽不是业界最强,但技术成长速度惊人。

然而,商业化是个老大难问题。苏莱曼也曾在Inflection推出聊天机器人Pi之后,在采访中透露,Inflection并没有成功找到有效的商业模式。在本月初,Inflection表示Pi的每日活跃用户有超过100万,这和OpenAI的ChatGPT过亿的日活用户数相比是九牛一毛。

公司委身微软,高管在更大的组织中发光发热,对inflection来说是一个求稳的选项。而对微软来说,“生吞”一家独角兽,利用其最高人才,是其继续在AI竞赛中与其他科技巨头比拼的手段之一。

从各种角度看,这都是一次非比寻常的交易。

“我在风险投资领域多年,从自己的初创公司中招募团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事情之一。”Menlo Ventures的董事总经理马特·墨菲(Matt Murphy)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该机构在另一家AI独角兽Anthropic领投7.5亿美元。

同时,在出售或上市前就向私人初创公司的股东支付款项,这种做法很罕见。

如今回头看,去年底微软向奥特曼和几乎整个OpenAI伸出橄榄枝,并不是一时兴起。当时微软CEO纳德拉在X上欢迎奥特曼和布洛克曼加入微软,是这样说的:

“山姆·奥特曼和格雷格·布洛克曼及其同事将加入微软,领导一个新的高级AI研究团队。我们期待迅速采取行动,为他们提供成功所需的资源。”

几乎和此番与Inflection达成的交易一模一样,堪称“替身文学”。以此来看,微软想在内部建立专门的消费者AI业务部门已经有一阵了。

除了在OpenAI身上投资了130亿美元之外,微软还和法国初创公司Mistral签订了合作伙伴关系。这两家初创公司都在使用微软的云计算平台来构建他们的大语言模型。作为交换,微软正在其产品中部署服务。

Mistral也是AI初创公司里的黑马,成立于去年5月,目前市值已经超过20亿美元。上个月其发表的最新旗舰模型Mistral Large,在AI理解能力测试基准MMLU中,得分仅次于GPT-4,略好于Anthropic的Claude 2,并以明显的优势领先于谷歌的Gemini Pro和Meta的LLaMA 2 70B。

另一边,谷歌也在AI初创企业中圈地占山。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其与Anthropic的合作,这个创立于2021年的初创企业被称为OpenAI最强有力的对手。Anthropic的机器人Claude以“安全而负责人的AI”著称。目前Claude 2能处理约75000单词的文本长度,GPT-4则能处理25000单词文本长度。2023年,Anthropic筹集了数十亿美元,估值超过150亿美元。

Anthropic成立几个月后,谷歌就承诺向其投资20亿美元,其中包括5亿美元现金注入,和15亿美元的后续投资。

本月初,谷歌宣布,Anthropic的新一代模型Claude 3将向谷歌云基于Vertex AI平台的付费用户提供。

或投资以深度合作,或柔性收购,科技大企业的统治力在AI领域发挥着作用,它们给初创企业提供最诱人的两样东西:金钱与算力,在AI竞赛中为自己填充弹药。

而这,正是一部分人最深的担忧,即大企业控制AI。今年2月,微软对Mistral注资1500万欧元(约合1630万美元)的举动,就引起了欧盟反竞争机构的注意,计划进行详细分析,以评估该投资是否违反欧盟的竞争法规。

除此之外,马斯克在前不久起诉OpenAI,称其实际上成为“微软的子公司”,违背了成立之初反大企业垄断AI、为全人类谋福利的初心。

微软此次用如此特别的方式“生吞”Inflection,可能正是出于对监管的考虑。

就连苏莱曼本人也表达过大企业的担忧。

在去年接受采访时,他表示,大公司可能会在保持盈利和对社会有益的情况下推进革命性技术有困难。而在他的书《即将到来的浪潮》中,苏莱曼还警告称AI是一个切实存在的威胁,政府需要对其进行监管。

不过,苏莱曼也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称赞微软CEO纳德拉:“像萨提亚这样的人对这些事情非常有前瞻性,且绝对倾向于公司有责任做正确的事。”

这已经是苏莱曼第二次让科技巨头“赢”了。

第一次是谷歌收购DeepMind。

2013年,DeepMind已经是在AI深度学习方面崭露头角的初创公司,和如今的Inflection一样,公司不大,但产品令人眼前一亮,颇具潜力。谷歌盯上了DeepMind,欲收购之。

这引起了马斯克的警觉。马斯克对AI威胁颇为敏感,这一点世人皆知。有意思的是,马斯克自己将他担忧的起点与DeepMind联系在了一起。

在最近起诉OpenAI的法律文书中,马斯克透露,正是在2012年与DeepMind联合创始人戴密斯·哈萨比斯(Demis Hassabis)的一次会面中,后者强调了AI进步给社会带来的潜在危险,让马斯克开始关心AI。

马斯克曾试图动用“PayPal黑手党”集资收购DeepMind,甚至对哈萨比斯说“AI的未来不应该由拉里控制”。当时拉里·佩奇(Larry Page)是谷歌的联合创始人兼时任CEO。

然而,2014年谷歌还是以大约6亿美元收购了DeepMind。次年,马斯克与和他有共识的奥特曼等人创建OpenAI。

其实不光是在外部,DeepMind内部也对委身科技巨头惴惴不安,担心AGI若真的实现,会被滥用。在被收购后的9年,DeepMind尽力保持着自身的独立性,保持着与谷歌的距离,甚至与谷歌的另一个部门谷歌大脑Google Brain有竞争关系。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DeepMind的一些员工由于担心被谷歌监视,会使用加密消息应用来通信。在2021年,DeepMind还一度传出在与谷歌进行分离谈判。

不过,手没分成,ChatGPT就在2022年底横空出世。谷歌进入警备状态,最终选择合并DeepMind和谷歌大脑,成立了谷歌DeepMind新部门,Gemini大模型的推出也是在这次合并之后的关键动作。

在2019年,苏莱曼实际上不在DeepMind,转而在谷歌总部担任AI产品和政策副总裁。到了2022年初,苏莱曼又离开了谷歌,而后和西蒙尼安及霍夫曼一道成立Inflection,再度创业。

在你追我赶的AI竞赛中,微软和谷歌无疑是最受关注的科技大企业,前者是这次浪潮中高调冲浪的野心家,后者是AI领域耕耘多年的业界巨头。谷歌合并DeepMind和谷歌大脑后,发布Gemini系列模型,结合其他大动作,打了一套AI组合拳。微软也想要自己的Microsoft AI,苏莱曼是一个绝佳的人选。

而对于苏莱曼,这是一次历史的重现:苏莱曼作为联合创始人创办的DeepMind委身谷歌,Inflection则又让科技巨头赢了一次,只不过委身对象换成了微软。

若是站在马斯克的角度看,事情则更加不妙:十年前,DeepMind委身谷歌,OpenAI抱着与之对抗的决心成立。十年后,OpenAI真的让谷歌陷入被动,却是在另一个巨头微软的帮助之下。而DeepMind创始人的新公司,也被微软吸收。

流水的初创公司,铁打的科技巨头。科技巨头垄断AI,真的能被阻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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