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冰封网易，一场无人胜利的战役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雪豹财经社，作者 | 闫学功
离农历小雪节气不到5天，数百万中国游戏玩家已感受到了暴风雪的侵袭。网易与暴雪分手，游戏世界崩塌，他们即将无“家”可归。
11月17日，暴雪娱乐宣布与网易的授权协议将在明年1月23日到期，且不再续约。届时，包括《魔兽世界》《炉石传说》《守望先锋》在内的大部分暴雪游戏将在中国停止运营，幸存者仅剩双方联合开发的《暗黑破坏神·不朽》。
消息传出后，网易港股股价跳水，一度跌超16%，超500亿港元市值蒸发。
“非常遗憾，将为玩家服务到最后一刻。”网易在公开回应中写道。
“心情挺不舒服的，有点想哭。不玩它的人，觉得不过是一款游戏而已，玩的人会把它当成一段人生。感谢网易曾经给了我这么多美好。”一位八年的《魔兽世界》玩家对雪豹财经社表示。
“魔兽世界陪伴了我的青春。再见了！”一位湖北的玩家在网易的公开信下留言。“感觉恋爱了好多年的女朋友和别人跑了。”评论区的另一条留言也满是不舍和不甘。
从2008年至今，动视暴雪与网易已合作了14年。14年间，昔日位处弱势的网易已成长为游戏巨头，营收涨了近30倍；暴雪则在约一年内丢掉了近7000万月活用户，营收连续数年低于网易。眼下，微软正寻求以687亿美元收购动视暴雪。
熬过两个七年之痒，经历过蜜月期的网易与暴雪在寒冬中分道扬镳。这场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分手之后，它们将同时失去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百万玩家则失去了梦想中的乌托邦。
百万玩家将无“家”可归
网易和动视暴雪停止续约的消息传来，《魔兽世界》老玩家曹毅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幕，在他眼中有种“魔幻的穿越感”。
2009年，资料片《巫妖王之怒》即将上线之际，网易从第九城市手中接过了暴雪的代理权，因为更换代理商，《魔兽世界》国服关服了近2个月。十三年后，历史重演。算上11月18日这一天，《魔兽世界》的中国玩家登陆游戏的时间只剩66天。
一纸公告，带来重重余波。
因动视暴雪与网易不再就代理权续约，暴雪旗下的“全家桶”（包括《魔兽世界》《炉石传说》《守望先锋》《星际争霸》《魔兽争霸III：重制版》《暗黑破坏神III》和《风暴英雄》），在中国的服务都将停止。
网易宣布，该公司代理的暴雪“全家桶”将从2023年1月24日0时起停止运营，游戏内的所有账号数据及角色资料将被封存。已充值但未消耗的网络游戏虚拟货币，将在暴雪游戏产品停止运营后安排退款。
双方谈判破裂背后，是暴雪的“狮子大开口”。
据多家媒体报道，暴雪提出在上一次合约50%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分成比例，还要求网易按照《暗黑破坏神·不朽》的模式，研发暴雪其他IP手游全球发行，但网易只享有中国市场的分成。另外，网易还被要求支付巨额保证金和预付款来保障手游的顺利开发。
网易在公开回应中含蓄地表明态度：“经过长时间的谈判，网易仍然无法就一些合作的关键性条款与动视暴雪达成一致”，并直言“非常遗憾”。
网易CEO丁磊在财报电话会议上表示，网易非常希望继续代理暴雪游戏，并为此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但过去一段时间，整个谈判过程难度其实远超出了网易方面的预期。对于一些涉及到可持续运营和中国市场及玩家核心利益的关键性合作条款，动视暴雪的要求是不可接受的。
从蜜月期到不欢而散，双方割席早有迹可循。
今年8月，彭博社曾报道，动视暴雪与网易公司终止合作开发《魔兽世界》手游，原因是两家公司在财务问题上存在争论。10月底，暴雪招聘魔兽手游相关人员的信息流传于网络。11月8日，动视暴雪在Q3财报中明确表示，网易所代理的游戏收入只占动视暴雪总收入的3%，协议到期后，续签“可能无法达成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我曾见证过无数游戏的崛起与衰落，也曾见证过无数代理的诞生与灭绝。十几年来，游戏公司的贪婪都不曾改变过。”一位玩家在国内最大的《魔兽世界》论坛上写道。
商人重利轻别离
在《巫妖王之怒》中，终极BOSS阿尔萨斯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不择手段，最终堕落成为邪神。
游戏外的资本世界里，上演着更加纯粹的逐利剧情。
动视暴雪急切提价背后，是业绩不佳的压力。2022年Q3，暴雪营收同比下降13.9%至17.8亿美元，净利润同比下降31.9%至4.35亿美元。同一时期，暴雪MAU（月活用户数）同比下降5.6%至3.68亿，较去年最高点已丢失了近7000万玩家。
这意味着，迫切需要提振营收的暴雪，不得不盯紧仍有一定增长空间的中国市场。
比如，《魔兽世界》国服月卡为75元，半年卡价格为每月60元，远低于全球其他市场和地区的售价（约为100元）。《暗黑破坏神·不朽》的成功，也让暴雪看到了旗下IP手游化的巨大钱景。据Mobilegamer.biz公布的数据，该游戏上线5个月以来收入已超过3亿美元，其中，国服贡献了1.45亿美元，约占一半。
更重要的是，暴风与网易续约的时间节点，恰好与前者被微软洽购的窗口期重合。
受一系列负面舆论影响，执掌动视暴雪31年的CEO鲍比·科蒂克（Bobby Kotick）被上千名员工联名请求罢免。他急于在下台之前，完成微软对暴雪的收购、套现离场。
今年1月，微软宣布将以687亿美元收购暴雪。暴雪提交给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文件显示，微软完成对暴雪的收购后，鲍比拥有的股权价值将超过5亿美元。因此，他迫切改善短期财务数据，以获取更多的谈判筹码。
但如今的网易，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拒绝暴雪的漫天要价。
从2008年合作至今，网易迅速成长成为游戏巨头之一，近年来营收已超过动视暴雪。更重要的是，网易的营收重心已偏向自研游戏，不再倚赖强势的合作伙伴。据网易最新回应，暴雪游戏代理到期对公司业绩并无重大影响，该项业务带来的营收和净利润，在2021年和2022年前三季度的占比仅个位数。
权衡利弊后，网易不愿为“无足轻重”的业务投入更多资源，并不难以理解。
一场无人获胜的战役
暴雪与网易终止代理合作，短期来看将是一个多输的局面。
对于暴雪来说，失去了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据动视暴雪财报，网易代理的收入占2021年总营收的3%，即2.87亿美元，但却占与网易直接相关联的暴雪娱乐营收的14.5%。
由于暴雪强势的话语权，这部分营收成本几乎都由网易承担。若终止合作，暴雪将损失可观的净利润——在刚刚过去的第三季度，暴雪净利润仅4.35亿美元。
暴雪寻找下一个合作对象也非易事。
据《出版条例》，经新闻出版总署前置审批或进口审批过的网络游戏，变更运营单位的，须重新办理前置审批或进口审批手续。而上一次发放进口游戏的版号，要追溯到2021年6月。更何况，暴雪游戏“全家桶”涵盖了多款游戏，全部获取版号的难度不小。
在版号的拦路虎之外，国内可“平替”网易成为暴雪代理商的候选公司并不多，它们既需要有财力又要有代理经验。但尴尬之处或许在于，对满足上述条件的巨头而言，暴雪在国内不到3亿美元的年收入缺乏诱惑力。
以坊间呼声很高有可能接手代理权的腾讯为例，2021年它的游戏收入为1743亿元人民币，3亿美元仅能为其贡献约1%的营收。腾讯对此回应称：“内部暂无消息，暴雪版权建议以暴雪官方回复为准。”
那些需要暴雪大IP、长尾收入的中小公司，从财力、代理经验和影响力上又难入暴雪眼界。
对网易来说，既失去了一个能带来稳定长尾收入的来源，又给与暴雪旗下IP的手游化合作增添了不确定性。
从《暗黑破坏神·不朽》所创下的成绩来看，暴雪旗下IP手游化仍有不小的商业价值，但从今年8月终止《魔兽世界》手游来看，此番终止代理合作后，双方未来手游上的合作机会恐将更加渺茫。
受伤最严重的，还是暴雪在中国累计数百万的游戏玩家。
虽然网易在《致暴雪游戏玩家的一封信》中提到，“相信相逢的人总能再相逢”。但部分玩家依然对此表示悲观。上次更换代理商，在网易准备了1年的情况下，仍然关服近2个月。“这次没有人接手，再次开服恐怕遥遥无期。”曹毅猜测。
历史上，《巫妖王之怒》的资料片两次与《魔兽世界》停服的命运紧密相连。而《巫妖王之怒》中最经典的一句台词是，“王权没有永恒”。游戏外的现实世界，代理权也是如此。
资本市场的谈判破裂，将中国魔兽玩家安家14年的艾泽拉斯大陆再一次撕得粉碎。这一次，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国数以百万计的暴雪玩家“面前只有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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