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I 刘博 岳笑笑
这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北京时间11月7日上午,WeWork依据美国《破产法》第11章,正式在新泽西州申请了破产保护。至此,这个昔日明星独角兽黯然告别。
WeWork的创业故事早已为人熟知。2010年,WeWork在纽约以共享办公空间起家,凭借着共享经济浪潮一度席卷全球,2019年巅峰时估值高达47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000多亿)。短短四年过去,公司衰落速度让人难以想象,期间还把WeWork中国卖掉,也使得后者幸免于此次破产风波。
只不过,徒留身后投资人暗舔伤口。尤其是孙正义——从2017年开始,软银在WeWork上累计投资了100多亿美元,他曾将WeWork视为下一个“阿里巴巴”,如今一切化为泡影。
肯给高估值,敢给高估值,昔日的疯狂已无人买单。这个教训同样值得国内所有VC反思——当初投得有多大方,可能后面算账就有多难看。
唏嘘!一家明星独角兽之死
3000亿估值消失
故事的开始极具宿命感。
你可能不知道,WeWork正是从上一波破产潮走出来的产物——那是2010年,美国经济尚未从金融危机中恢复,大量中小企业破产倒闭,纽约曼哈顿闲置了不少写字楼。
彼时,一位年轻人亚当·诺伊曼(Adam Neumann)刚刚结束一段共享空间创业经历。他发现了商机——低价接手了一些空置房间,改造为小型办公室出租给需要灵活空间的创业公司或个人,这便是共享办公鼻祖WeWork的诞生。
彼时正值共享经济兴起, WeWork凭借着宏大叙事和诺伊曼的个人魅力,迅速在风投圈爆红,一众顶级机构先后挤上牌桌。2011年以来, WeWork共获得15轮超过120亿美元的融资。当共享经济席卷全球,WeWork创始人成为不少年轻人的创业偶像。
很快,WeWork迎来高光时刻。2019年,公司估值达到惊人的47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超过3400亿,成为当时美国估值最高的创业公司,也是全球投资人追捧的巨无霸独角兽。
然而,共享经济不但是一门烧钱的生意,更是未经证实的商业模式。感受到资金压力的诺伊曼,寻求软银再次投资未果后,选择铤而走险提前IPO。那一幕至今印象深刻——作为稀缺的明星独角兽,WeWork起初受到大量投行哄抢,场面热闹。
谁也没想到,故事在此刻急转直下。
随着招股书发布,WeWork不为人知的一面浮现——自成立以来,WeWork从未实现盈利,完全依靠投资输血。招股书显示,仅2016年到2018年就亏损超过30亿美元,2019年上半年更是亏损9亿美元。由WeWork改组的We Company已经背负了60多亿美元的债务。
质疑铺天盖地,WeWork的估值短短六周缩水至100亿美元,只好匆匆中止IPO。此后,公司经历了辞退创始人、大规模裁员、降低租金、卖身筹钱等自救方式,但收效甚微。2021年,为了挽救疫情加剧的财务危机, WeWork通过SPAC的方式在纽交所流血上市,彼时估值仅90亿美元,不到一年缩水近8成。
WeWork跌下神坛,可悲剧并没有结束。
根据近三年财报,2021年,WeWork营收25.7亿美元,净亏损约为44.4亿美元,2022年营收约32. 5亿美元,净亏约22.9亿美元。到了今年上半年,公司营收16.9亿美元,净亏损达到近7亿美元,可谓惨不忍睹。
公司股价同样惨烈。截至11月3日,WeWork市值已经跌去99.7%,仅剩0.4亿美元,不足巅峰时期的零头。
破产消息传来,WeWork中国第一时间发布声明称,WeWork中国早在2020年末与WeWork分离,WeWork中国是一个独立品牌,拥有独立经营和管理能力,而非WeWork的分公司或子公司。因此,WeWork全球其他区域的任何经营情况对WeWork中国都不将产生任何影响。
这个昔日的创业神话落寞走向终局。
投资人血亏
孙正义生涯最大败笔
这样的结局,留给身后投资人难以弥补的窟窿。
回想2016年,软银掌门人孙正义与诺伊曼在一场印度会议上相识。在此之前,诺伊曼曾寻求软银投资,但连孙正义一面都没见到。这里有一处细节:诺伊曼做足准备,在了解到孙正义的“千年愿景“后,投其所好地将WeWork的BP上远景目标年份改为了3016年。
彼时,孙正义正在募集1000亿美元的愿景基金,急切地想要寻找下一个阿里巴巴。而WeWork已经在全球的23座城市拥有80个共享办公场所,诺伊曼表示,自己要缔造一个像亚马逊那般庞大的商业帝国,这样的野心对于孙正义无疑有着致命吸引力。
2017年,孙正义秘密造访WeWork总部。一个日后被人熟知的名场面出现了——参观结束后,孙正义让诺依曼上了他的车。交谈28分钟后,孙正义在iPad上简单起草了一份44亿美元投资的协议,并叮嘱诺依曼:
“在战斗中,疯狂比聪明更好,WeWork现在还不够疯狂,要让它更疯狂起来。”
这是一场基于“狂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其实当时,软银通过对WeWork的尽调发现诸多疑点,但孙正义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感觉。当时在他看来,WeWork的前途不可估量,尽管现在只有 10 万会员,如果未来能增长到 500 万,他认为公司估值可以达到1万亿美元。
然而,二人的蜜月期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首次申请IPO前夕,他们为WeWork糟糕的财务状况焦头烂额。孙正义策划了一个更大的融资计划,想要再向WeWork的投资200亿美元,但最终在软银最大股东沙特财团的压力下放弃。
待到2019年上市失败,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尤其在IPO过程中,诺伊曼被爆出不少“黑历史“,双方的信任危机爆发。2020年5月,诺伊曼甚至把软银告上法庭,指责软银没有履行投资协议。双方彻底撕破脸皮。
此时,孙正义才意识到,他不得不为当初的疯狂买单。2021年,软银花费30多亿分手费,与诺伊曼签订了法律和解协议,将其踢出公司。据不完全统计,软银在WeWork身上疯狂加注,投资总额超过了100亿美元,而随着一纸破产申请,一切恐怕要打水漂了。
当然,还有一些同样被WeWork高估值所吸引的投资方,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伤害。但这些相比孙正义可以说不值一提。不过,也因为软银的高估值接盘,令WeWork部分早期投资人得以套现离场。
受WeWork影响,孙正义掌舵的愿景基金出现了一个近90亿美元(约人民币650亿元)的窟窿。2019年,孙正义曾为此向软银LP鞠躬道歉。”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没有人比孙正义更能体会这句话背后的唏嘘了。
VC最惨痛一课
虚高估值,无人买单
四年前,WeWork的IPO失败被视为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意味着这场对于高科技公司估值虚高的挤兑开始。
如今,估值神话破灭的一幕屡见不鲜。
最新一幕是今年9月,美国最大的杂货配送平台Instacart正式登陆纳斯达克,上市首日市值93亿美元。但难掩尴尬——比两年前390亿美元估值,整整跌去近300亿美元,缩水比例近七成。
一级市场高估值所带来的后遗症,正给VC/PE上一堂非常惨烈的课。
回望过去几年间,国内一级市场的估值虚高一幕有目共睹。曾经的消费盛宴,一级市场酝酿出的巨大估值泡沫让投资人看不清来路,但潮水很快退去;还有半导体、新能源,过亿元天使轮融资应接不暇,估值暴涨成为了家常便饭。
但昨日狂欢正在变为今日的眼泪。《普华永道中国独角兽CEO调研2023》显示,只有40%的受访独角兽企业表示在过去的12个月中估值有所增长,部分企业面临估值下跌的压力。
至此,一种估值新常态正在出现。有投资人直言,“按照现在二级市场的市值,一级市场的估值还得再降一降,否则现在投得有多大方,后面算账就有多难看。”
去年,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会副理事长陈文辉曾公开谈到,连半导体、新能源这样的热门赛道,优秀公司的估值也比此前预期下降30%左右。而腰部项目要想融到钱,估值下降成为常态,甚至“腰部以下项目基本上融不到资”。
不久前,达晨财智总裁肖冰在内部再次提醒被投企业,要把握好融资的节奏。“融资速度比估值重要,我觉得这一点在现在特别重要,不要纠结估值高10%或低10%,迅速让钱到位可能更重要。”
他感叹,有的企业把估值喊得很高,导致投资机构都很犹豫,投资时间不断往后拖,最后丧失了融资的时间窗口。
这样的教训,历历在目。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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