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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副业还是“负业”？当代投行人“不务正业”启示录

晰数塔互联网快讯
2023-09-27 22:06

工作前，在飞机上看到对着笔记本电脑咔咔打字的差旅人，柳翠虎心中满是羡慕与钦佩——这一定是位日理万机的商务精英。

“中国楼市”与“中国股市”，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在曾参与恒大港股上市的投行人眼中，那些曲折的股价图与跳跃的房价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曾经的恒大，今天的恒大，短短十余年间，如过山车般直起直落的经历，在时代洪流中烙下滚烫的痕迹。

没有什么比真实的生活更富戏剧性的了。当拼杀在财富沉浮一线、目睹中国经济前沿的金融人写起小说，圈内人讲圈内事，都市小说和由此改编的影视剧吹来一股别样的生动之风。

不差钱的投行人来“卷”小说？这也许只是投行金字塔的故事。“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还有越来越多的投行人涌入短视频甚至宠物经济的“副业”，这是兴趣爱好还是现实所迫？

在2022年5月中国证券业协会发文“要求行业实施稳健的薪酬制度”之后，2023年上半年，根据金融数据终端对2022年度年报的统计，50家上市券商中，有20家人均薪酬降幅超过20%。

一、金融人的花样副业：不愁钱的执笔行文，还房贷的养殖宠物

金融与文学，均是以人性为底色。金融圈中，除姜立涵外，还有不少因文学出圈的经典故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曾供职港交所国际事务部的梁凤仪开始写作言情小说，并将自己的作品大规模推广至中国内地、加拿大、东南亚等地，成为华语财经小说创作的开山祖师。根据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第二春》《豪门惊梦》等，更是成为港剧历史中的经典，被称作“梁凤仪现象”。

梁凤仪以商人视角入文，二十年后，另一位内地著名女经济学家，同样热爱写作，则更多以学者视角入文。

林采宜，曾先后担任国泰君安、华安基金首席经济学家。她专注于研究宏观经济周期和产业结构变化。她发表过个人学术专著《告别速度》，还发表过论文与专题研究《互联网金融时代征信体系》等近百篇。同时，她还先后出版过散文作品集《那些安静的日子》、小说作品集《博弈》等。她从经济学、哲学、心理学及社会伦理等多种角度解读、点评社会生活的各种现象；也反映现代都市生活中不同阶层人群的心态和微妙的人际关系。

近年来，越来越多高门槛职业的女性从业者，加入了文学创作的大军，她们来自金融、法律、医学、IT……这些专业背景才能写出的都市女性故事，可能是再多“文学采风”都写不出的。“你想我们爷爷奶奶那一辈，女性有工作的都很少，更不要说以职业女性为女主角的文学创作了。随着城市化的进展，不以写作谋生的专业人群基数变大，这其中有表达欲和文采才华的人就会去写，这是一个必然。”

姜立涵、梁凤仪、林采宜均是将“副业”拓展为“第二事业”的成功者。而“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观察到，在金融大环境遇冷的当下，还有更多出于生计考虑拥抱副业的基层投行人。

供职于华东券商后台部门的杉杉（化名），现副业为比熊犬繁育。

据其所说，她搞比熊繁育，先只是自己养了玩：“比熊小机灵鬼，掉毛不多，歪头杀特可爱。”但由于前两年证券行业受市场波动影响业绩下滑，加之实施稳健的薪酬制度后奖金收入减少，而房贷等支出均为刚性。因此为增加收入，她搞起了副业，主打佛系繁育，保质保量，但求为小狗狗找到好人家的基础上，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结果做了之后才发现非常辛苦。白天我要上班，晚上还要当狗奶妈伺候一堆小奶狗，严重睡眠不足。最怕是遇到半夜突发事情要加班，领导电话微信一个接一个，让我一心两用，第二天绝对熊猫眼。”

但据杉杉介绍，做这个副业最焦虑的还不是身体劳累，而是价格波动。“宠物经济实际跟农业行业有相似之处，属于周期板块。如果市场上繁育小狗多了、供给过剩，价格下跌甚至不能覆盖成本。所以我最大的心得是，副业可以尝试，主业才是立身根本。”

二、搭上中国经济快车：“年终奖发30个月工资，投行人也觉得很正常”

80后的姜立涵，是那种在幸运之上又足够努力的人。

生长在兰州书香门第之家的她，考入法学院求学，入职“红圈所”（泛指几家中国顶尖律所）金杜律师事务所，两年后就接到了美林证券抛出的橄榄枝，一脚踏入投行圈……此后至今近二十年一直是与房地产投资打交道的专业投资人。

“我清楚记得小学三年级时在报纸上第一次发表了文章，还收到三元钱稿费，爸爸说这钱是你自己挣的，你想怎么花都可以。我幼小的心里第一次觉得，原来写作不仅是自我情感的抒发，还能带来物质收益和成就感。”

直到步入职场前，姜立涵一直没有放下写作的爱好。2005年，她进入梦寐以求的金杜律师事务所，开始北漂生涯。时值中国加入WTO（世贸组织）前几年，金杜律师事务所的外商投资部业务空前火爆。

“我做了两年律师后，华尔街排名前三的美林证券要在中国招募有法律背景的员工，他们找到了在金杜为之做法律服务的我。”姜立涵回忆道，“我从小到大的职业规划就是做律师，没考虑过转行，我小时候连投资银行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给美林做乙方，知道他们太厉害了，在那里工作的投行人们也一个个年轻有为。”

美林证券给姜立涵开出了一个当时的她无法拒绝的offer（录用条约）。“当时我在金杜的月薪是5000多元，美林翻了近5倍。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并没有对我青睐有加，一个有两三年工作资历的人，在那就是这个工资水平。”

“我也就只犹豫了一下，就完成了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职业转型，从单纯的律师转型到综合背景的投资人，到现在我依然在做投资，包括私募基金等。”

在经济腾飞的时代搭上投行这班快车，姜立涵的体验是如坐直升电梯。繁忙与高压是工作常态，但丰厚的回报也让人精神爽利。彼时投行高盛的前台秘书年底奖金拿了30个月工资的消息使圈外人震惊，但在姜立涵看来这再正常不过。“基本上那时候干投行的，年底都拿十几个至几十个月的月薪作为奖金。有的资深前辈还曾拿到上千万的年终奖，收到北京税务局个人所得税纳红奖状。”

“郭富城那首歌说什么每天都在陌生的城市醒来，我以前觉得好夸张。但我做投行后，就真的是几乎每天都在飞不同的城市看项目。清晨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我一瞬间恍惚，我是在广州还是深圳？”姜立涵说。

“一个二十多岁长得还行的投行女性，天天都是头等舱、五星级酒店，到哪都是大房地产老板开着豪车来接，谈笑风生间都是大买卖。这一切会让人有种错觉，好像是你个人很牛，才赢得了事业的顶峰，看最美的风景。”

但很快，一场冰冷的海啸吹醒所有镶着金边的飘飘然——全球金融危机来了。

三、金融风暴袭来：危机是人性试炼场，“纯情霸总”只存在于剧情

资金充裕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资金断裂时各种矛盾就爆发了。

曾经和姜立涵打高尔夫球、喝红酒的开发商突然翻脸，带着律师来吵架，拍桌子、骂脏话。“你就会发现这些大叔绝不是小白兔，你就清醒了：原来他们和你谈成合作，不是冲着你个人有什么能力或魅力，他们是冲着你背后的平台，以及这平台能为他们带来的闪闪发光的钱。”

投行圈掀起裁员潮，美国民众对华尔街群情激奋，是谁纵容了大型金融机构的贪婪，让房地产次贷危机侵蚀到普通人的钱包？而与此同时，挺过了这一轮金融危机的恒大，又在2009年底被美林证券带到港股上市，许家印一度成为中国首富……

这一切，让局内人姜立涵产生强烈的写作冲动。“我不再满足于写一个小故事，我觉得这是一个大时代，我想写长篇小说。”

“金融危机让我在还不到30岁时就意识到，你的职位赋予你的能量和资源，都不是你的，当你离开这个平台或这个平台拿不出潜在投资时，情况就变了。金融危机是一个特别好的考察人性的时间，我突然看到很多赤裸裸的人性，所以我绝不会写‘纯情霸总’这样的故事。”

危机中的人性，也不是只有晦暗的一面。“我老说一句话，在上升周期挣到钱时，千万别觉得是自己能力有多强，那是你撞到大运了。但我始终对人有着非常大的善意。有些合作伙伴虽然和她走到对簿公堂这一步，但双方的人品让人清楚，大家都是为了做事，事情过了还能做朋友，以后有合适机缘还能合作。”

2017年，姜立涵到北京的第十三个年头。耳边听到的全是“房子”，微信响个不停，相熟或不相熟的朋友，寒暄几句便迫不及待追问对未来房地产走势怎么看。但很快，“史上最严限购令”接连出台，狂奔的房地产市场再生变数……百感交集的姜立涵打开电脑，写下以房地产为背景的小说《大城小室》。2020年疫情期间，“空中飞人”姜立涵暂停在家中，创作了《妈妈的复出》。

在她笔下，扼腕叹息的楼市和血雨腥风的股市让人感同身受。

姜立涵记得2005年刚参加工作时，上证指数最低跌至998点，2007年涨到6124点，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第二年涨到8000点都是保守的，当大家都在期盼冲上万点时，2008年股市一路回落到1664点。2015年市场短暂暴涨后迅速暴跌，受损的不仅是散户，很多基金经理、专业投资人也一蹶不振。

在丛林法则盛行的投行圈，不乏充满赌性的同行，他们名校毕业、出身世家，遇到胜负在此一举时，他们选择All in（押上全部筹码），面对法律灰色地带铤而走险。最后往往满盘皆输。

姜立涵笑称自己是“低欲望的人”，她没有为了财富孤注一掷的野心。“所以他们都说我做不了太大的买卖，我也没指望自己一定要操盘多么巨额的基金，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从未一夜暴富的姜立涵也从未一落千丈，低欲望反而成为了她的保护色。

如今姜立涵的三部小说都已卖出影视改编版权，每部都是七位数的收益。“但投资才是我的主业，和主业收入相比，写作还是副业。”姜立涵以此巧妙回应了财经记者追问的数字问题。她与丈夫育有两个女儿，热爱写作，酷爱厨艺，笔下跌宕起伏，生活踏实平静。“读者会问我，书里那些人物是你自己的经历吗？我只好笑说，那我身世得多坎坷，哈哈哈。”

四、“斜杠青年”增多，金融“高薪”减少：52家券商有22家人均薪酬降幅超过20%

而既然是“副业”，有时候放弃也非常容易。华北券商人士小吕（化名）原本在小红书上开了账号，试图将泡澡的兴趣发扬光大，策划等粉丝增加后再进行带货。可是在发了几个帖子之后便放弃。

“工作本来就很忙，原来泡澡是为了放松。可策划当泡澡达人，要拍照片、修图、想文案，一套搞下来都累了，违背了我放松的初衷。”小吕告诉记者。

正在进行或试图尝试副业的“斜杠青年”越来越多；也反映出金融行业“高薪”回报的减少。

2022年5月，中国证券业协会发文，要求行业实施稳健的薪酬制度。2023年上半年，上市券商2022年度年报披露完成后，根据东方财富Choice金融终端统计的50家券商薪酬数据，有46家员工人均薪酬下滑，其中23家券商降薪超过10万元，其中中金公司、招商证券人均薪酬下降绝对金额超过30万元。此外从下降幅度来看，52家券商中，有22家人均薪酬降幅超过20%，兴业证券、长城证券降幅超过40%；招商证券、海通证券、国信证券、信达证券下降幅度超过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