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金本应是晚年生活的经济来源,而日本的养老金(基本养老金)需长年交纳保费,年老后领取到的养老金却还不如政府困难补助——低保多。这是因为养老金制度创立之初考虑到国民大多数都是农民或个体户,劳动年限长,又是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养老金外还能获得其他收入,所以养老金的发放金额就没有那么多。
而今天,上述的家族式经营的生活形态已远远不能反映出大多数国民的生活状态。没有任何其他收入,仅靠车水杯薪的养老金度日的独居老人和老年夫妇逐年增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养老金制度没能跟上社会家庭构造的变迁步伐。现实是国民只靠养老金已无法维持他们的晚年生活。
如交满40年的保费,年老后每月可领取到全额6.6万日元(注:约合人民币3300元)的养老金。由于并非所有的人都交够了40年的保费,养老金的实际领取金额只有每月人均4.8万日元(注:约合人民币2400元)左右。
将养老金领取者按额度进行划分,可以看出:超过6万日元的人数比例不足四成,不足3万日元的超过了10%。同时,由于政策规定,延迟到65岁开始领取养老金可增大领取时的金额比例,超过7万日元的人数仅占 5%左右。
另一方面,65岁以上的无养老金人数增至42万人,还有一部分未满65岁的人即将成为无养老金者。即使交了数额不少的保费,能够领取到的养老金无法维持最低生活水平,不仅老年人对养老金制度有不满情绪,这种负面情绪在年轻人中也蔓延开来。
日本人口(按年龄结构)的变化及未来预测
“傻子才老实缴费”这种风气逐渐传开,致使不参保的人越来越多。同时,由于现今的就业环境十分恶劣,应该参保的适龄人群里很多人都因为身份为非正式员工,工资低,仅能维持最低生活水平,无力缴纳养老保险费用。可以想见,这一部分人年老后将成为无养老金者。
小林女士的故事
小林惠子女士(化名)经常边叹息边念叨“怎么不知不觉就变得如此贫困了”。这位女士曾与丈夫靠经营一家小荞麦面馆养大了两个孩子。年满 70 岁后,儿子夫妇继承了面馆,老两口搬到公租房里居住,依靠养老金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
好景不长,75 岁开始,小林女士的丈夫开始出现痴呆症状。半夜在屋子里打转,外出找不到回家的路。渐渐地连自家厕所都找不到,只能在阳台小便,最后发展到必须时刻有人照看的地步。再三考虑加上周围人的建议,小林女士为丈夫申请了护理保险,白天将丈夫交由附近的护理所进行照看。结果,丈夫的痴呆症不断恶化,开始出现打人骂人的症状。
在护理所里,小林女士的丈夫时常嚷着要回家,工作人员阻拦就拳脚相向。对其他的老年人也经常大声训斥。护理所尽力安抚和照顾,但因考虑到小林女士丈夫的不稳定状态会危害到其他老年人,婉拒了小林女士丈夫继续前往护理所的要求。回家后,小林女士为丈夫又申请了上门护理服务,但丈夫拒绝护理人员的照顾,经常拳脚相加。
小林女士有心绞痛病史,这样日夜不得休息照顾丈夫让其身心俱疲。后来,丈夫对小林女士也挥拳相向。鉴于丈夫这种状况,在家由自己护理已不现实,孩子们又都有自己的家庭负担,实在难以开口让他们来照看丈夫。与护理经理人商量后,小林女士开始考虑让丈夫入住养老设施。
在等待养老院申请被批准的期间,小林女士打算暂时先让丈夫住到临时住地(暂时入住设施)里,为此在主治医师那里拿到健康诊断书。而诊断书上记录着小林女士的丈夫曾“患有结核病史”。老年人里患过结核病的人并不少见,而且丈夫的体检结果也是阴性的。但申请的好几所短期设施都以不知何时复发为由拒绝了小林女士的申请。
没有办法只能让丈夫住到精神科疗养病房里,但为此要付出每月20多万日元的费用,存款很快就花费一空。一年后,丈夫在病房里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回忆起那个时刻,小林女士说“说实话,我感到终于解脱了”。
丈夫的葬礼耗尽了家里最后的一点钱财,每月领到的微薄养老金让小林女士不得不开始烦恼自己今后的生活。操劳一生,养老保险也按时缴纳了,却不够晚年生活。考虑到小林女士不想成为儿子的负担,护理经理人劝小林女士申请政府低保,但每每这时小林女士便露出犹豫的神情。
节俭成性的老年人
从事护理经理人这个工作,笔者发现无论你觉得护理的老年人多么需要居家护理服务,只要老人以没钱为由拒绝,接下来的工作就难以开展。
对于只靠养老金生活的老年人来说,自费一成的护理保险服务费也会让他们的生活举步维艰。所以不管笔者怎么劝生了褥疮的老年人租一个“防褥疮垫”,他都不会答应。尽管一成的使用费用只需要每月500日元,但老人却无力承担。
为了节约纸尿裤的费用,有的老年人将一个纸尿裤分成两半使用,有的老年人将小部分弄湿的纸尿裤晒干重复使用。有的护理人员还见过冰箱里只有一颗鸡蛋、一个枯萎的白萝卜的老年人家庭。还有不少老年人为省钱减少看病次数,停止使用空调,过着极为艰苦简朴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生活的唯一乐趣就是和一周一次上门服务的护理人员说会儿话聊会儿天
这样节衣缩食地生活着的老人们因护理从业人员的待遇提高而不得不负担更多的服务费用。2009年政府修订了护理事业从业人员报酬,规定为配备了护理福祉士等高级专业人员的护理事业单位增加预算。
这样一来,明明护理服务内容没有丝毫改变,就因为国家提高了护理报酬,老人们为此要付出比以往更多的使用费用,这对生活艰难的老年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令人费解的是,依靠远远低于低保费的养老金度日的多数老年人——尤其是八十岁左右的老年人都不愿意申请政府的低保。据说是因为顾及在亲戚面前的体面。
除了面子问题外,好多老人一听说低保的申请条件之一是零存款,就打了退堂鼓。无论如何送终的钱老人们是要留在手里的。
无老本的老年人不断增加
接受政府低保的人群无论是房租、医疗费还是护理保险费都有所保障,而单纯的养老金领取者却需要全部自费。因此,社会上有人开始对低保户进行中伤和诽谤。他们认为“低保费比养老金还多,太不公平”,极力主张“应该按养老金领取者们的生活水平下调低保费”。
这些言论将进一步降低老年人的生活水平,让其生活更加接近底线。照理说应该主张按低保户生活水平提高仅靠养老金生活的老人生活水平的,但遗憾的是很少听到这样的声音。
2008年春节在日比谷公园举行的“过年派遣村”活动上,担任村长的汤浅诚先生讲话中提到无老本是人们陷入贫困的因素之一。一个有父母、有家、有朋友的人就是有老本的人,即使失业了短期内也不会沦落到流浪汉的地步。而如果没有这些社会资源、无老本就会马上让其陷入最糟糕的局面。
而换做需要人照顾的老年人,一旦无老本,问题将更加严重。同样是需要人护理服侍的状态,家庭经济实力、同住的家人、家庭护理能力、邻里关系、地方福利资源、居住环境等因素将大大影响其生活水平。
日本的人口金字塔图(2019年数据)
在少子化、就业环境恶化的今天,家庭护理能力不断低下,周围人际关系日益冷漠,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产生了只有钱靠得住的想法。
特别是小泉政权实行“小政府”、“个人自主负责”、“民营化”政策后,福利预算被缩减,人们认为这种想法是非常现实的。
2000年4月实施的护理保险制度加入了自我申请环节和民间服务机构的力量,大大缓和了政府福利预算。值得肯定的是实行护理保险制度后,护理服务的确更为贴近国民生活,服务种类和数量也更多了。可是,由于加入了自我申请环节,不会或不能自我申请的穷人被排除在制度之外。令人不得不对应该救助这类人群的公共福利服务的作用提出质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览扶桑 (ID:sjcff2016),作者:石井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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