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奔走在一线的设备回收商,经营着餐饮行业“梦想的坟场”
前不久,内参君和一位餐饮二手设备回收商“狗哥”聊了聊,发现这个行业比想象得“更有意思”:不仅仅是一门买入卖出的生意,更是见证了多少餐饮门店在巅峰时期的意气风发,以及一个经营不慎就血本无归的落败。
“做我们这个行业,没有等不来的倒闭。餐饮人最后的一波回款,可能就是卖设备。”这话刺耳又扎心。
狗哥入行六年,从最初的闲鱼、瓜子二手车等平台发现二手市场商机,在实际调研中,他发现当时的餐饮市场大概有500多万个注册店铺,闭店率每个月约为10%,这意味着,每个月全国有50万左右的餐饮店铺需要出清。
在价格方面,由于是闭店,大多数老板是在毫无翻身之地的时候才会出清,“测算了一下,一个店设备总价,约等于一辆3、4万的二手车。转转、瓜子之类的专业二手车平台可以做成,我觉得餐饮的细分赛道也有机会,况且,当时从事二手设备回收的人并不多。”
于是,狗哥一脚踏入行业,成为了一名“餐饮门店入殓师”。在他的讲述中,我们看到了比赔钱更为残酷的创业真相。
以下是狗哥的自述。
这是一台2023年的新烧烤净化车,开业三个月换项目,原价3折回收,摄图:狗哥
二、“花大价钱定制的机器,往往最容易被贱卖”
在我们这个行业,设备有三级分类。
第一级通用型的,比如典型的四门冰箱,不管什么店铺、什么品类基本都能用得上,这些产品回收价值比较高,通常是厂家的6折左右。卖的时候,利润也相对比较低,基本上也就2个点左右;
第二级是专门店,品类型设备,比如,披萨烤箱、饺子机器等。这类设备的特点是——回收价低、卖得慢、利润高,通常是新货价格的1~2折回收,一旦碰到对口的新店业主,可以实实在在地赚上一笔;
第三级是定制型的,比如旋转小火锅的台子。这种在定制的时候是高价,但是回收却是白菜价,毕竟能用得上的店铺少之又少。有时候我们甚至叫上收废铁的一起去,一些老板很难理解,但这就是现实。
一些创业“小白”,入行的时候畅想着如何能“快速赚到100万”,却忘记了做生意赔比赚更容易的规律,在设备采购上也容易踩坑。我们前几天回收了一个烘焙店的烤箱,买的机器是又贵又难出手的“伪大牌”,这个品牌在行业根本不是容易流通的大众品牌,甚至我们这样长期接触设备的人也没怎么听说过。据说是开业的时候,被朋友的朋友“忽悠”了,花了3万块买机器,做了不到1年,最后不到1折的价格贱卖。
去年大火的“地摊麻辣烫”设备带电磁炉,仅三位数打包出,摄图:狗哥
三、“不甘心,是创业路上的最大心魔”
前不久,我回收了一家火锅店,也是感慨万千。
这家店由一对夫妻合力开出,在2019年的时候看上了当时某知名的火锅品牌,由于品牌名气较大,连同加盟费、门店转让费、设备费、管理费等,七七八八算在一起,启动资金就超过了400万。
那是2019年的下半年,并没有人意识到半年后将会面临“三年的挑战”。据说,刚开业的一两个月生意还不错,但很快就因为各项高昂的成本,出现了盈利困难的状况。各方困难叠加,再加上自身定位的局限,让这个当时轰轰烈烈开在黄金地段的火锅店,一下子陷入谷底。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夫妻俩每年都在亏钱。很多人说老板太傻了,看不到希望就应该果断放弃,但老板觉得,投资了这么多,不忍心关店。他就这样一边自掏腰包贴钱,一边等待翻身。
今年,眼瞅着大家消费活跃了起来,但老板并没等来报复性消费,等来的是“报复性竞争”。在他方圆一公里内,瞬间开出了4家新火锅店,算上之前就存在的3家,一共有7家店同台竞技。据说新开的店都“很敢玩”,从双人套餐99,到四人套餐169,价格一个比一个低得离谱。
而这家店原本就定位不低,同时还有各项日常支出的成本,根本玩不起价格战。苦熬了2023年上半年,终于在夏日来临的时候,选择了放手。
开了四年,赔了四年,你说他执着,确实很执着;你说他太傻,确实也太傻。
四、“小毛孩,别看不上餐饮”
如果说坚持了四年倒闭,算是苦苦挣扎之后的遗憾离场。那么现在年轻人做起生意来,可谓“快手”——创业快,止损也快。
今年,创业的气息席卷而来。不少人都希望能在开放的大环境里掘金。我个人觉得,对于我们这个回收行业来说,是绝对的利好。
在2020年以前,当时整体的倒闭和开店衔接得比较好,市场稳定,没有明显的断层。而再看今年,断层非常明显:之前两三年是货比买主多,非常好买入,但是不好卖。大家都不敢开店,回收远远大于销售,有大量库存积压。而放开之后,特别是今年3、4月份之后,需求突然井喷,又卖出很多库存,好像一下子就供不上了。
6、7月份以来,供需两方都非常“活跃”,一方面是大量的新店开出,另一方面,大量的二手设备等待我们去回收。快到什么程度?有时候我们今天去收货,第二天就有人进场。
在新开的门店里,根据我的观察,新手创业的和老兵开店的比例约为9:1,是我入行以来,感受上“最失衡”的一年。
从趣小面总部拉回来几十台全新煮面炉,摄图:狗哥
前两天回收了一家奶茶店的设备,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儿,在网上刷视频,看中了一个三线的奶茶品牌。因为即将毕业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在父母的帮助下投资了10万元,开了个加盟店。
据她说,做之前看了不少“创业成功学”的视频,觉得高学历、有见识的自己肯定能成功,当时给自己的规划是“2个月回本、半年内开三家店”,可实际上,连外卖规则、毛利纯利都没算明白的她,刚开业1个月就打退堂鼓了。
其实,加盟的坑特别多。我见到太多的小朋友,一开始都没有明确开店规划,全凭自己喜欢,或者是刷抖音看到了某个项目很火,就盲目投入了。实际上运作起来,和总部承诺的差距很大,能有10%达标就算佼佼者。
同时,设备的高额采购费用,也是让不少加盟者走线败局原因,比如一些明星项目,单个设备比市场价高出2~3倍是普遍现象,我回收过最离谱的是一个一万多的洗碗机,从公司采购价7.3万,最后店倒闭了,我们出了3000元买断。还有一些加盟指定装修,30多万的成本能拓展成90多万的“大工程”,属实让人汗颜。
其实,做餐饮和炒股一样,看似门槛很低,谁都能插一脚,但实际上,门槛高且多,处处都是坑等着你来踩。
火锅串串、烘焙、饮品,是今年的“闭店重灾区”,摄图:狗哥
五、“关也不是,开也不是:很多老板甚至挣得不如服务员多”
今年做餐饮,环境是实实在在的充满挑战。
上半年大量新店开业是有目共睹的,那下半年会面临什么?不用我说,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真相。
我们能看到的,是低价策略还在持续。前阵子是一些社会餐饮、快餐店茶饮店在搞低价,而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中高端餐厅也被迫卷入战争。
北京有个湘菜馆,算是商务型吧,人均300多,环境挺好。前几天老板向我吐槽:现在的客人,往往是来7、8个人,也不正经点菜,点2~3个小菜,坐在那儿聊天喝茶,能聊一下午。最后一个圆桌算下来才花了一二百块,员工还得全程服务。
我平时忙完回收,也录录抖音,在我的后台,每天有大量的私信,这些信息来自全国各地,问题也都高度相似——狗哥你帮我分析一下,店开着,不赚钱也不赔钱,怎么办?
事实上,最难受的就是这群人,关也不是开也不是,很多老板忙活一个月,甚至挣得还不如服务员多,而且,今年,这样的老板还占有很大的比例。你看很多店还在勉强维持,背后的辛酸谁能看懂呢?只有我们这些做设备回收的,在派上用场的时候,替老板擦一擦眼泪。
狗哥在郊区的仓库,设备已堆满院子,摄图:狗哥
六、经济依然在复苏,请给“后浪”们多一些耐心
其实,餐饮行业本就是一个流动性比较强的行业,门店关和开都很正常。行业的进步,也正是在一批又一批餐厅的“开关”中,不断升级迭代。
二手设备市场的“火爆”,库房的“满仓”。一方面说明的确市场在快速出清,但另外一方面,也足以见得这个行业充满了生机,依然被人看好,依然有新鲜血液注入。
普华永道联合CCFA日前发布中国餐饮资本化相关报告,其中,针对样本企业的调研显示:超过67%的样本餐饮品牌,预测2023年收入能恢复至2019年水平。
无论多少餐厅在兴衰轮转中浮沉,我们有理由相信:即便路途充满荆棘,但经济依然在复苏;给“后浪”们多一些时间,也许就在那些跌跌撞撞中,时代之光正在酝酿。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餐企老板内参(ID:cylbnc),作者:王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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