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被坑以后，我们把房东告上法庭，还胜诉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 （ID：szdays），作者：黄小邪，原文标题：《租房被坑以后，把房东告上法庭的深圳年轻人》，题图来自：深圳微时光
几个月前，曹鸣收到了福田区人民法院的判决书，他胜诉了。
去年年中，曹鸣将二房东告上法庭，写起诉书，到法院递交材料、证据，出庭辩护……整个诉讼过程由他一人独自完成。
这是曹鸣生平第一次打官司，他平时的工作跟法律也沾不上边。他的案子涉及金额很小，二房东没有如约返还大约1700元的房租押金，他要讨回这笔钱。
遗憾的是，官司虽然赢了，1700元曹鸣到现在还没拿到手，“二房东所有的银行账户里都没有钱，已经被列为失信人员。”
曹鸣对拿回这笔钱不抱多少希望。他依然觉得心里痛快，“最起码二房东受到了惩罚”。
小米、王不京的维权结果还不错。小米通过诉讼，拿回了被房东扣押的1.6万元房租押金。王不京的房租押金，在庭前调解阶段追了回来。
三人租房被坑的经历，在深圳的租房群体中不乏代表性。不过，坚持通过法律手段“死磕”，维护自己租房权益的租客，在我们身边并不多见。
“是房东，也是侵占房租押金的惯犯”
去年4月，曹鸣从福田沙嘴一处群租房中搬了出来。离开前，二房东E没有按约定退还曹鸣的房租押金。曹鸣通过微信连续催促多日，一开始E还回复一句“过两天给你”，到后面曹鸣再催，对方没有任何回音。
去年8月份，曹鸣到法院立案。曹鸣的合租室友A，早几个月前已经起诉了E。
这套群租房来来往往住过不少人。在租客们组建的微信群里，曹鸣听说，E是个“惯犯”，侵占过不少租客的押金。在他和A之前，已有几个租客去法院起诉过E，当时E还在乎信用，收到法院传票后，退还了他们的押金。在曹鸣搬离之后，好几个实习生租客的押金，也被E“黑”了。
当初签租房合同时，曹鸣没有留存E的身份信息，“要起诉他，没有他的身份信息很麻烦”。好在其他房客，给曹鸣提供了E的身份证扫描件。
诉讼流程不算复杂，曹鸣在网上搜索到不少经验贴，“法院里也有志愿者会指导你怎么一步一步做”，又向A咨询了细节问题。
随后，曹鸣向法院提交了起诉书和证据材料。证据材料包括“每个月支付租金的转账截图，你退房后跟他沟通无果的微信记录”。开庭时，二房东E缺席。曹鸣在法庭上陈述了案子原委，递交了证据，“法院会再次鉴定你提交的证据，按证据做判决”。几个月后，曹鸣收到了判决书。
从刚搬进那套房子开始，小米对房东L的印象就不好。
2020年年初，小米与L签好租赁合同，搬进了位于竹子林片区的小区房内。这套房子月租8000元，小米按照合同约定，转给L1.6万元房租押金。
待小米把房子精心布置好以后，L托词“房子收拾得好漂亮，想带着朋友参观”，前后带了两拨人过来看房。小米拒绝了L的第三次看房要求，此后，她每月如约付清房租后，L会再次打来电话催她交房租，她要把转账截图发过去，对方才会罢休。
一年租期结束后，小米决定搬家。L以“收房时房内遗失两件家具”为借口，拒绝退还小米的1.6万元押金，在小米搬家当天拒绝开具放行条，并把她的所有家当锁在房门内。
因为这前前后后的纠纷，小米找过街道办租赁所，也报了警。单是派出所调解室，小米就去了两三次。即便租赁合同里的家电家具清单、中介保留的录音，都证明不存在“家具遗失”的情况，L依然不肯退还押金，民警无计可施，建议小米走诉讼流程。
小米的职业是钢琴老师，日常的生活圈子单纯，这是她头一次碰见“无赖”。她通过相关平台搜索过L的信用情况，发现L已有过数次房屋租赁纠纷，除此之外，L名下的公司也有法律纠纷。
2021年春天，从L的房子里搬出来之后，小米和男友委托律师提起诉讼。小米的维权之路漫长，从向法院递交起诉书，到最终拿到判决书，前后历经两年时间，她才拿回房租押金。
“违法成本太低，维权成本太高”
尽管小米手里掌握的证据充足，律师也判断案子胜诉毫无悬念。但在诉讼过程中，房东L的态度一直非常强硬。L拒绝了庭前调解，第一次庭审后，L又提起反诉。经历两次庭审，期间又受疫情影响，案子的诉讼周期被一再延长。
（备注：反诉，是指在正在进行的诉讼中，本诉的被告以本诉的原告为被告提起的诉讼。）
靠着“这事儿就不能这么算了”的执拗，小米跟房东L死磕到最后。最终，小米胜诉，拿回了1.6万押金，以及相关赔偿、滞纳金共计两千元。
“我付了5000块律师费，这两年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才拿回我的钱。整个过程，房东好像没有什么损失，她没有请律师，只是另付了一点点滞纳金。”在小米看来，类似的租赁纠纷诉讼，租客的维权成本过高，房东的违法成本过低，这有失公平。
曹鸣的整个维权过程更是一波三折。拿到判决书后，二房东E没有按判决结果返还押金，曹鸣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法官几天后回复他，“E的所有银行账户都没有钱，已经被列为失信人员”。比曹鸣早几个月起诉二房东E的室友A，要幸运一些，他在案子胜诉后拿回了押金。
只有王不京的维权经历相对顺利一些，她也是三人中唯一的法律从业者——实习律师。房东在庭前调解阶段，退还了她的租房押金，也支付了相关赔偿。
王不京去年从法学专业毕业，替自己讨回房租押金，是她从业以来，全权经手的第一件法律纠纷。
作为法律工作者，王不京和室友（同为法律从业者）在租房之初，就保留了完整的文件、视频、录音证据，两人细心核查了房东提供的租赁合同，并做了细节上的修改。在经历租赁纠纷之前，曹鸣、小米租房时都没有留存证据的意识。
除了要拿回押金，王不京也想做法律案例上的探索。按照租赁合同，违约方需赔偿对方双倍月租，这是房东提供的标准合同中，明文约定的条款。
今年2月份，王不京和室友刚搬进龙岗长龙新村这间出租屋，房东便无故要求她们搬离。在起诉书中，王不京要求房东返还3000元房租押金，赔偿她们来回搬家产生的1000元额外费用，并按照合同约定，另外支付违约金6000元（双倍月租）。
同行听说王不京与房东的纠纷之后，对法院最终的判决结果也很感兴趣，“我们都很想知道，本案中关于违约金赔偿的请求，法院是否会认为对房东惩罚过重不予支持。”
案子本来有可能走到诉讼阶段，法院的调解员前后打了十几个电话，房东的态度依然强硬。不过，听说王不京坚持起诉之后，房东主动联系上她，双方达成和解。
王不京和室友拿到的和解金中，包括房租押金，两人来回搬家产生的费用补偿。不过，根据原合同约定，房东因违约这一行为，需要赔偿两人的双倍月租，她们未能拿到。
在案例的探索上，王不京略有遗憾，但她也希望问题尽早解决，“虽然我是干这行的，提起诉讼可能很常见。但是把身份转化变成当事人的话，会发现诉讼真的是一个非常累的，普通人不会愿意去接触的方式”。
“要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较真”
曹鸣讲起起诉二房东E的动机，“其实我的钱很少，但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租过E房子的很多房客，被扣了押金之后，觉得太麻烦，押金也不多，就吃个哑巴亏算了。明明是他违法了，我怎么能让他平白无故吞了我的钱”。
胜诉之后，小米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这段经历。她特意咨询了律师，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公开了L那套房产的模糊位置。
“不管是起诉房东L，还是在社交平台上做分享，我跟男友的态度都非常一致。这个人绝对不止坑了我们，深圳也不止这一个恶房东，希望大家能合理避雷。很多租客觉得维权成本太大，押金被扣了，忍一忍就算了。这帮恶房东，就是被惯坏的。”
王不京和曹鸣也在小红书上分享了这段维权经历。王不京和小米的分享，吸引了很多留言和私信，这些留言者大都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租房纠纷，但几乎没有一个人，打算通过诉讼来解决问题，这其中大多数租客，没有做过任何维权的尝试，“好多都是忍一忍算了”。
在“惩恶”这点上，曹鸣与小米的观点相近，“逆来顺受的心态，会助长他们作恶。要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较真，二房东受的教训肯定不止这点儿。一个人起诉他，跟一群人起诉他，效果完全是不一样的”。
王不京在社交平台的互动中，还发现不少年轻人在租房时缺少法律意识，“有些人甚至连租房合同都没有签”，这也导致他们后期维权困难重重。
近段时间，小米帮朋友M处理了租房纠纷。M租住的公寓，属于朋友合伙购入的房产。M与其中一名业主X签订了租房合同，X也口头允许M养宠物。X在租赁期间卖出了房产份额，租期结束，M准备搬家时，其他业主以私养宠物为由，要扣掉M的部分押金。
“你租房过程中，拍视频也好，录音也好，拍图片也好，在一些可能产生纠纷的细节问题上，一定要有留痕意识”，王不京建议。
“比如说，你在微信上问房东，原来的旧桌子可不可以扔掉，房东回复说‘可以’，你再问一句，退租时要不要给你买新的，房东说‘不用’，这就是比较明确的证据”，小米以细节处理举例，做了留存证据的解释。
另外，去街道办租赁所寻求调解，打12345投诉，都是以更低成本解决租赁纠纷的途径。在社交平台上，也有网友分享了通过这两种方式，成功拿回房租押金的经历。
PS：小米在小红书上专门分享了租房过程中要留心的法律问题，包括寻找正规中介，保留关键证据，中间发生纠纷如何解决，搬离时如何退房交割等。
备注：文中人物曹鸣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 （ID：szdays），作者：黄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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