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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饭吃的中年上班族,正在占领儿童小饭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生活实验室 (ID:LIFELAB2020),作者:Lily,编辑:阿联、WEIFAN,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还没听过小饭桌的人,可能已经被踢出办公室社交圈了。说明你的同事们去小饭桌蹭饭吃时,大概率没稍上你。

“你去坐小孩那桌”长期以来是对一个成年人酒量的嘲讽。但如今,报名小饭桌和小学生一起吃饭,正在成为上班族最新的午休吃饭潮流。

如果说,刚开启都市漂泊生活的小年轻,还在纠结如何在大城市里同时安放肉体和心灵。被生活锤麻了的中年人,则只想准时找到一张能坐下来吃饭的餐桌。

餐馆从来不是中年人的小饭桌,那里充满油腻的油烟和科技与狠活。一份中央厨房的预制菜,都能卖上七八十的价格。

工地盒饭也不能成为人们的长期选择,没人愿意每天都跑到郊区的工地,只为体会无限续饭的快乐。

相比下来,儿童小饭桌的优势显而易见:

它价格便宜,四菜一汤人均不会超过20块;

它距离友好,大多开在居民区里,甚至就在你家隔壁楼;

它解放大脑和双手,不用操心每天吃什么,也不用刷碗。

在儿童小饭桌里,都市游子们找到了“妈咪饭”的同款平替,也找到了肉体和心灵的短暂栖息地。


一、儿童小饭桌,如何俘获上班族

在一群玩着奥特曼卡、盘着水晶手串的聒噪小学生中间,夹杂着几个低头划手机的大龄男女,你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第一次光顾的人,往往不明白这种小学生聚集地到底有什么玄机。直到看到小饭桌上的菜色——

菜样由老师全权负责,这就相当于幼儿版的Omakase——吃多吃少都随便,但想吃点儿别的,不好意思没有。

小饭桌的四菜一汤单价在20元左右,虽然起步价很低,但这不是自助餐,如果你吃太多,可能还是得加钱。

吃的是饭也是缘,如果你一人的饭量能顶上十个,有的老板宁愿撂挑子不干了,也会把钱退给你。

思路打开的中年人,兼职小饭桌的老师顺便蹭饭,白吃白喝的同时,还能薅上小饭桌的羊毛。

如果不怕饭搭子们“你到底留级了几年”的灵魂质问,你还能反客为主,临时树立一会儿威严。在这个谁有辣条谁说了算的地方,上午还在办公室里低头哈腰,中午就能靠一包辣条享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

最开始,只是有人尝试着加入小饭桌,随手拍了一段午餐的视频,便由此开启了小饭桌模式在网络上的病毒传播——被视频捕获的并不是那些小学生,而是在午休时间无处吃饭的上班族。

小饭桌招生的帖子,突然成了全网最火的“打工人诱捕器”。评论区聚集的不是小学生家长,而是些嗷嗷待哺的成年人。

“凭什么管小孩的饭就叫小饭桌,成年人吃饭只能是盒饭或者餐馆?”混迹小饭桌的中年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童心未泯。

但,虽然在全网喊着“求收留”,有些人却还保持着最后的底线——小饭桌的汤如果放香菜,必须一桶放一桶不放。

而那些成功打入内部的中年人,迟早都要领悟“吃不了兜着走”的意义。他们不光喂饱自己,还得照顾办公室的其他人——谁能从小饭桌带饭,谁就有了午间办公室的话语权。

更有互联网创业者们闻风而动,搞起了小饭桌2.0的创业项目。小某书上,不少北京地区的网友,更是琢磨起了办小饭桌的主意。最终因为没有营业证明和健康证而泪洒朝阳区。

来自北京的Miya,甚至还打算找人共创“小饭桌中产版”:食材只用山姆超市的,橄榄油用有机初榨的,制作环节云端直播,还提供进口洗碗机服务。

但单价超过Wagas的“贵价小饭桌”,无疑劝退了一众网友。对此Miya表示无所谓,虽然创业还没开始就失败了,至少保住了中产的尊严。

贴心的中产小饭桌,甚至为你考虑好了停车的问题

不过,真正的小饭桌受众可不在乎中不中产,经济实惠永远是硬道理。比起60块一顿饭的中产小饭桌,从小学生桌上抢来的饭才是最香的。更何况,除了吃这件事本身,儿童小饭桌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二、200多个月大的宝宝,都在偷偷报名小饭桌

来自苏州的打工人小杨,最初也是“自己带饭组”的一员。后来她发现自己的厨艺实在不精,“每次在工位上打开盒饭,同事都会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有次豆角没炒熟,还差点把自己送进医院。

虽然做饭水平有限,小杨仍坚定地认为吃外卖不健康,不带饭的时候就出去吃轻食。不过,在CBD附近花个大几十,才能吃到一碗菜叶子,外加一包热量不明的黄色酱料。“轻食餐平均下来比健身课还贵,关键是吃不饱。”

后来她发现,自己家隔壁的小饭桌居然也招收成年人——不用自己开火做饭,还能准点吃上家常菜,于是小杨火速报名了。

小杨每个月要在小饭桌里交700块,平均下来一顿饭23.3元。本来想靠低油低盐的小饭桌减肥,结果因为太想吃回本,“一个月过去,一点儿没瘦还胖了三斤。”

混熟了后,她居然还发现了隐藏菜单的启动方式——只要跟阿姨说明天想吃什么,那道菜明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如果我没吃完,阿姨就会帮我把菜打包,让我带回家吃。”

图/受访者提供

她的小学生饭搭子们,凑在一起激烈地讨论她到底几岁。后来得出结论,“应该是刚上高中,因为每天放学都比我们晚。”但没人质疑小杨留级,因为她能口算出100以内的加减法。

只要会做小学数学题,就能获得饭搭子们的顶礼膜拜。小杨成了行走的猿辅导,“我所有题都会写,现在小饭桌里传言我是卧底的老师,还有人偷偷给我送辣条。”

来自兰州的新一,为了吃上小饭桌的饭,直接报名了小饭桌的兼职——中午吃完小饭桌的午餐,送学生上学然后回公司。下班后去校门口接学生,继续在小饭桌吃晚饭。解决了午餐和晚餐,浪浪不仅一分钱没花,每个月还倒赚2000。

31岁的新一开启了自己的“双面人生”,上午还在给领导们泡咖啡,中午就成了管理30多人的“小领导”。谈起这个,新一有些心酸,“在小饭桌兼职,是我打工生涯中,距离管理层最近的一次。”

一开始,新一会抱怨“进小饭桌5分钟,耳朵就被吵聋了”。后来想到自己白吃白喝,还被饭搭子们叫“老师”,于是安慰自己:“他们不嫌我老,我也不嫌他们吵。”

在北京顺义开小饭桌的王阿姨告诉我,无论小饭桌收儿童还是成人,经营都需要合法的手续和营业证明。她在今年春天接收了几个住在同小区的成年人,收费和小学生们一样,都是一个月900元。在她看来,成年人比小学生更省心,“到点了就乖乖过来吃饭,也不像小孩那样挑食或者吵闹。”

三、找不到小饭桌的年轻人,占领路边摊

来自吉林的北漂毛毛今年30岁,经常在小学门口的路边摊解决晚饭,他将其称为“路边摊小饭桌”。本来以为自己能在小学生中树立威信,结果发现他的饭搭子们懂得比他还多。

他费尽心思找话题,和饭搭子们聊王者荣耀和吃鸡,结果小学生人手一个手串,盘得比中年人还起劲。聊天的内容都是《资本论》,毛毛根本插不上嘴。

一个周五,毛毛还带我到石景山体验了一把小饭桌,门口喇叭里浓重的东北口音喊着“山外青山楼外楼,不知道吃啥真发愁”。

图/受访者提供

意外的是,来小饭桌吃饭的学生没几个,多的是附近上班的中年人。在土味rap的背景音乐里,我和毛毛各点了一份18元的一荤两素套餐。“点再贵的没必要,你尝尝这酸菜炖排骨,老有味了。”

图/受访者提供

毛毛本来想再开瓶啤酒,又突然想到小饭桌没有,他有点尴尬,“大家就是来填饱肚子的。”

最终,我没把那盘酸菜炖排骨吃完。毛毛试探地问我:“是不好吃吗,还是你觉得在这个地方吃饭丢人?”

我说,不是丢人,是菜太咸了。

毛毛松了一口气,坦言说其实他也觉得咸,就和他妈妈做的酸菜排骨一样。“虽然不咋好吃,但永远有的吃,这就够了。”

Ending

街头的成人小饭桌越来越多,小饭桌原教旨主义者就会质疑,不和小学生一起吃的小饭桌,算什么小饭桌?

只是不是每个儿童小饭桌,都能容下打工仔脆弱的精神状态,和除了不吃苦什么都吃的胃。

想美美吃顿晚饭,面对饭搭子们的尖叫吵闹,只能咬牙切齿无能狂怒:本来上班就烦。

就算你能忍受循环3D立体噪音,也得悠着点儿自己的胃口。毕竟在传统文化里,吃饭就是一种讲究平衡的智慧。千万要记得你来到小饭桌的目的,除了让自己活下去,还有和世界保持住某种平衡。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生活实验室 (ID:LIFELAB2020),作者:Lily,编辑:阿联、WEI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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