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没用过ATM了？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华商韬略”（ID:hstl8888），作者：赵原，36氪经授权发布。原标题：《ATM，无钱可取！》
最近的一次校友会上，在国内头部ATM公司刚刚晋升为高级工程师的一位同学却不开心，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听他说，这两年公司一半多的人都离职了，他虽然升职了，但是工资甚至比之前还少，“ATM机卖不出去，公司连续3年亏损，说不准啥时候就倒闭了”。
01 集体入冬
你有多久没用过ATM了？
“我一般不取现，除非逢年过节送红包需要，去年过年的压岁钱现在还没花完。”
“别说ATM，我连银行都一年没去过了，现在都用智能手机，转账直接用APP解决。”
▲数据来源：知乎网友留言
有银行员工表示，因为交易量明显下滑，他所在网点的ATM机从6台减到2台，位置已被理财产品宣传栏替代。运钞公司人士透露，部分离行式ATM的加钞频次从一周降到了一个月。
ATM机数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据央行公布的数据，截至2020年末，全国ATM机总量为101.39万台，较2019年末减少8.39万台；全国每万人对应的ATM数量7.24台，同比下降7.95%。
▲2018年以来全国ATM保有量趋势变化，数据来源：前瞻经济学人
同时急剧减少的还有银行的线下网点。仅2020年，已有超2000家银行网点终止营业。
受影响最直接的还属ATM相关设备厂商。
“以前展销时常能看到很多ATM厂商排成一排宣传产品，现在越来越少了。”一位支付机构人士说道。
国内ATM行业排行第二的恒银科技，2020年销售额9.2亿，但是扣非净利润却亏损了1000万。另一家行业龙头公司御银科技，去年上半年ATM合作运营收入较上年同期减少51.7%，公司称主要是ATM手续费收入减少及运营ATM机器数量减少所致。
▲2013-2020年恒银科技归母净利润，数据来源：东方财富网
行业龙头尚且如此，规模较小的ATM制造企业的境况可想而知。许多小公司直接砍掉了ATM业务，更有甚者，只能宣布破产。
02 高光时刻
曾几何时，在我们的生活中，ATM机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无论是繁华的商业街、僻静的老小区，或贵为英国女王的白金汉宫，甚至是人迹罕至的南极科研站，都能看到ATM机的身影。
“银行业唯一有用的发明是ATM机。”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曾于2010年发表公开言论，足以证明ATM机的重要性。
1967 年，世界上第一台ATM机被投入使用。两年内，瑞典、德国、瑞士、加拿大、美国、日本等国家先后开始安装使用。省去排队的烦恼，24小时不打烊，ATM改变了整个金融世界。
在20世纪90年代，全球ATM 保有量快速增长，仅仅5 年就翻了一番。到了2005 年，ATM 机在全球的保有量已经达到154 万台，超过180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都在使用。
20世纪80年代中期，ATM被引进中国。1993 年“金卡工程”启动，极大刺激了ATM 供应市场的发展。
作为前沿高科技的象征，一位刚毕业入行的一线维护人员发现，2002年一斤猪肉只要4元，租套单间房需要100元，而一台ATM维保的最低费用是7500元。
有网友回忆，当时他所在的小县城，银行只有最大的支行门前有两台ATM机，用ATM机取钱是一件很神气的事。
从2004年开始，银行对ATM的需求进一步爆发。2005年末，我国ATM保有量为9.5万台，到2015年，这个数字已猛增至86.67万台。中国也因此成为全球最大的ATM销售市场。
▲数据来源：前瞻经济学人
彼时移动互联网还未崛起，银行想与用户建立联结，主要依靠线下网点、自助机具。为了增加获客渠道，大规模铺设网点、增设ATM机的做法盛行一时。
持续高速增长的市场吸引了大量企业涌入分食蛋糕。ATM市场最后一批入局者之一的“新达通”，2013年净利润达到5170万元，同比增速高达763.63%。
全球ATM行业协会CEO麦克·李在2015年末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这只是一个开始。
此时，行业沉浸在一片欣欣向荣之中，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意识到，时代的风向正在悄然改变。
03 时代巨浪
早在2007年，ATM发明者约翰·巴伦在接受采访时说：“我预计在未来三到五年内，人类挥别现钞的时代就要到来。”
短短几年时间，移动支付正在悄然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未来时代的面貌，是当时人们难以想象的。
2011年，央行下发第三方支付牌照，银联、支付宝和财付通等27家公司成为国内首批持牌支付机构。
2012年夏天，打车软件出现，成为扫码支付最先应用的领域。之后，随着智能手机在国内普及，移动支付场景更加丰富。数据显示，截至2013年，支付宝的扫码支付已经在团购、航旅、B2C、游戏等行业的46万家网站商户实现应用。
时间来到2014年“双12”，这是二维码支付最早的一次大规模线下推广。
这一天，由支付宝发起，全国范围的两万家线下门店参与到“用支付宝付款打5折”的活动中来。仅仅到了下午3点半，就达成了超过400万笔支付宝付款。全国消费者买下了超过90万个面包、100万瓶牛奶……人们对一种完全陌生的支付方式展现出巨大的热情。
2015年微信红包登陆春晚，2016年支付宝春晚集五福，让移动支付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到中国各地。仅2015年，国内银行共处理移动支付业务138.37亿笔，金额108.22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205.86%和379.06%。
▲数据来源：同花顺iFinD
与此同时，银行业务的离柜率大幅上升，普遍超过90%，甚至超过95%。人们更多地通过电话支付、移动支付、网上支付等完成操作，银行柜台业务不再是唯一的选择。现金交易明显减少，大部分人不再依赖传统银行网点和ATM机。
国内需求下滑，让ATM销售陷入窘境。20年前，一台进口的ATM机要50万元，现在一台国产的ATM机不到5万元，依然少人问津。设备价格一降再降，维修保护费用几乎腰斩，而维保人员的工资却不断上涨，企业的利润也越来越薄。
眼看“大势已去”，有些机敏的创始人早已“深谋远虑”，选择抛售股份落袋为安。
2001年杨文江创办了御银股份，仅用7年时间就将其推入A股市场。作为向金融机构提供专用设备的企业，御银股份曾以17%的市占率赢得不菲的经营业绩。
然而从2013年开始，御银股份的业绩每况愈下，杨文江也由此开启了减持之旅。据不完全统计，2013年至2017年，杨文江个人合计减持1.79亿股，累计套现达13.35亿元。期间或为规避减持相关规定，杨文江还辞去了公司董事长等一切职务。
一些公司无奈之下，不得不靠炒股维持生计。
还是御银股份，根据其财报，2018年净利润骤降788%，亏损9482万元；2019年净利润转正，主要靠的是证券投资获利的9583万元。尝到了炒股的甜头，2020年，御银股份公告称，拟使用不超过8亿元自有闲置资金用于证券投资。
另一家ATM厂商恒银科技财报显示，2019年净利润亏损1.09亿元，其中，是依靠4800万元投资收益，才显著缩小了亏损幅度。
对艰难求生的ATM厂商来说，卖ATM已不及“炒股”。
在新三板挂牌的新达通三年连续巨亏，除了优化岗位和人员，新达通选择转行光伏发电和教育培训，掉头离开ATM行业。
04 奔出未来
尽管哀鸿遍野，也仍然有人没有放弃。
近期，昆明地铁刷脸乘车业务开通，并分阶段向市民逐次开放。这是连续12年占据国内ATM市场份额第一的企业——“广电运通”在智能交通领域取得的进展。
从2017年开始，广电运通升级战略定位，快速构建了“智能终端+大数据”的产业链条，转型为金融、安全、交通、便民等多领域并重发展，形成33 大类 410 种智能设备，覆盖“无人银行”“5G银行”“码上乘车”“智慧安检”等多个创新场景的产品体系。
能在行业走投无路时保有一份尊严，正是源于其在最盛大的时刻，保持了清醒。
早在2012年，广电运通董事长赵友永就说过，“ATM是一个高度细分的专业市场，广电运通未来必定会遭遇扩张瓶颈”。这与赵友永的忧患意识分不开，有员工透露：“他总是在不停地学习，几十年如一日记录工作笔记，即使生病住院，他的床头也摆满了书籍。”
事实上，正是凭借着对长期主义的坚持，广电运通才得以穿越22年的几经沉浮，从一家拥有1400台残旧机器濒临破产，成长为中国最大的ATM制造商，用“中国制造”突破国外多年技术垄断，击败行业巨头，颠覆了全球产业格局。
ATM行业式微，路上艰难险阻，却是危与机并存，重要的是如何应对。
对于老牌ATM公司来说，经过多年的市场培育和拓展，早已积累起在位优势，比如包括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农村信用社等在内的一系列银行金融机构，还有电信运营商等企业，形成了多层次客户群体，为新时期业务转型打下了基础。
而行业的未来正是藏在客户基础中。
近年来，国内银行纷纷开启智慧型营业网点的升级，重塑感知、视觉与交互体验，向数字化、智慧化转型，相应数字显示、智能服务、互动营销等类型产品需求日益旺盛。
随着银行对金融科技领域的投入持续加大，银行网点的智能化改造市场空间潜力巨大。目前，全国银行网点数量稳定维持在22.8万个左右，平均每个网点需要1.5台以上自动化柜台，改造费用在一两百万不等，这预示着一个规模达千亿级的新兴市场。
除了银行网点的智能化改造，数字人民币试点铺开，也带来了新的机会。当下，四大行（工、农、中、建）已经完成 DC/EP 钱包内测，独立的央行数字钱包 APP界面陆续曝光。随着试点范围不断扩大，试点人群增速扩容，数字人民币的应用场景正在进一步丰富。
对ATM这样传统行业来说，种种新变化，既可能是致命一刀，也可能是一线生机。在这个高速发展、瞬息万变的时代，不确定性似乎成为一种新常态，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企业所能做的，只能习惯、认清、接受。就像张泉灵转行时说的那句：“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朝夕之间，价值被重塑，行业被颠覆，类似的故事在无数个领域反复上演。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变化来得猝不及防，一个风光无两的行业，在短短几年内被完全颠覆。曾经，一个个公司都将彼此当作最大的竞争对手，到头来却发现，时代的变迁才是所有人需要面对的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战胜了所有对手，却输给了时代。”这并不丢人，当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越转越快，置身其中的人，只能要么原地等着被碾压，要么“跳上去，看看它滚向何方”。
参考资料：
[1]《ATM机最后的挣扎：时代抛弃你时，连声招呼都不打》 棱镜
[2]《2020年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 央行
[3]《ATM机的发展史：命运多舛，遭人嫌弃？》 解放日报
[4]《移动支付十年变迁》 凤凰财经
[5]《广电运通2020年公司年报》 广电运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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