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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仓库工人的苦,你可能真的不懂

编者按:众人拾柴火焰高。亚马逊的股价,在过去五年内翻了6倍,其市值更曾突破万亿美元。在这个行业巨头的背后,有一群辛苦劳作的一线工人。他们的工作条件恶劣、工作要求苛刻、收入也非常低,而且随时还面临着被辞退的风险。这篇翻译文章,原题为The Relentless Misery of Working Inside an Amazon Warehouse,作者是Cameron Brady-Turner。五年前,Cameron在亚马逊英国工厂的仓库中担任过打包工和挑拣工。通过这篇文章,Cameron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大家分享了亚马逊一线工人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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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lenn Harvey

1994年,当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思考创业公司的名字时,“Relentless(有无情、残酷之意)”其实是贝佐斯最喜欢的域名。然而,身边的朋友都告诫贝佐斯,并认为这个名字带有强烈的贬义色彩。最后,“Amazon”成了这个创业公司的名字,并且一举发展成为家喻户晓的品牌。

虽然公司最后命名为“Amazon”,但贝佐斯却仍然忘不了“Relentless”这个名字。所以,当时的他,同时也注册了这个域名。如今,只要你在搜索栏输入这个域名,仍然可以跳转进入亚马逊官网。

2013年,我在英国赫特福德郡(Hempstead)的亚马逊仓库工作了半年时间,然后发现在这个上万亿美元的行业巨头里,有一群面临着残酷现实的一线仓库工人。

如今,只要有人提到亚马逊,我的思绪马上就会回到曾经在亚马逊工作的那段日子:每周工作60小时、各种高难度绩效目标、身体不适甚至抑郁等。

在这个面向消费者的行业巨头背后,“残酷无情”正是其一线工人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写照。

和许多员工一样,我也是通过中介公司介绍而进入亚马逊的。

当时的我,手里揣着一个英语文学学士文凭,个人内心没有太多激情,也不清楚未来到底该做什么,只好挣扎着努力找一份工作维持生计。

整个暑假一共也没几个面试机会,好不容易得到的面试机会也并不觉得合适。所以,后来我调整了自己的求职方向,希望能做一些行政方面的工作。

不过,不到一周的时间,我接到了Transline公司的电话。这不是面试邀请电话,只不过是信息确认沟通,并且还需要我配合在线填几张表格并参与毒品检测。对方告诉我,如果我过去六个月抽过大麻,那么他们则不会考虑雇佣我。

那个时候,我已经待业三个月了。所以,只要有任何机会,哪怕对方要求过于苛刻,我都愿意接受。

大学期间,我一直埋头并挣扎于诗词格律和批判理论的学术死海中。因此,我倒是非常期待另一番体验:扔掉书本,并在工厂中找一份工作,一份真正的工薪阶层工作。

在我入职的第一天,跟我分到同一工作组的还有另外30人左右。

整个入职介绍过程非常迅速。我们的直线经理之一,一位声音低平的波兰女性,向我们介绍整个仓库的各区功能,同时特别强调了需要我们上手操作的机器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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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CNET

放眼望去,诺大的仓库全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主通道中,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深灰色传输带的身影。在传输带的两侧,有若干排打包工作台。你还可以随处发现耀眼的浅黄色储物筐,若干个储物筐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一个又一个工作台的背后,是勤勤恳恳的亚马逊仓库工人。他们用勤劳的双手,游刃有余地来回于工作台和货架之间。

介绍结束后,我们被安排在楼上的一间会议室里。直线经理给我们播放了一段视频。简单而言,这段视频其实就是在介绍亚马逊“以客户为主”的使命,同时,虽然员工有加入工会的权利,但亚马逊却并不希望员工这样做。

然后,我们就被分派到了不同的工作台,真正开启了在亚马逊工作的日子。

亚马逊仓库叫做订单履行中心(fulfillment centers)。所有的商品到达仓库后,都会集中运输并转移到“铁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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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铁笼,是比几个人还高的货架,不同的商品根据分类放置在不同货架的不同层级。在收到订单后,有专门的员工负责在货架间跑来跑去,扫描订单中的货品,并装入储物筐。

随后,他会把储物筐放置在传输带上,并一路随着传输带抵达一楼的包装工手中。接着,包装工会根据订单依次装箱打包,并将所有的打包盒放到另一条传输带。这些整齐的打包盒随着传输带的移动,逐渐消失在包装工的眼中,并正式开启了其“拥抱主人”之旅。

无论是储物筐还是打包盒,整个过程中的所有物品都贴有条形码,可以让你清晰地追踪订单当前所处的流程。

我的主要工作职责是负责打包,每天工作10.5个小时,中途有三次休息时间。其中,两次休息时间不超过15分钟,一次休息时间不超过半小时。而其余的时间,你只能站在工作台旁边,让自己开启机器人模式,不停地重复着打包的工作。

开始的时候,我只负责中小型尺寸单一物品订单的打包:把DVD或者CD打包装入纸板盒中,或者把小盒子装进更大的盒子中。

打包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在工作台上找到。工作台上,有一台电脑显示器、打印机和扫描枪。它们会告诉你,你应该把什么东西装入什么东西之中,然后在打印标签后又贴在什么地方。

工作台的周围,肉眼随处可见若干堆积如山的拆开平铺的纸箱盒,以及胶带、滚轴以及刀具等设备。

在规定的工作时间中,除非员工提出医疗状况申请,否则,整个工作时间内都不得坐下。

此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得擅自离开各自所在的工作台。如果传输带出现故障,你会发现仓库中突然出现跑来跑去的同事,他们会不停地向你的工作台投放新的订单储物筐,并且保证你不会空着没事干。

在亚马逊仓库工作的节奏,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贝索斯当初首选的那个“无情残酷”的名字。

每个工作流程总是在不停地优化,保证不浪费员工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技术含量不高的粗活而言,在各项任务之间的缝隙,通常都容易出现逆反心理和行为。

亚马逊对这一事实了如指掌。所以,员工完全没有任何喘气的机会。他们的工作全都是线性工作,他们只需要不停地打包、打包再打包。其它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打包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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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BLOOMBERG

在亚马逊工作,要实现高效运作,数据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之一。

和员工工作相关的所有数据,亚马逊也都了如指掌。无论是打包速度还是停工时间,亚马逊通过一些手段,让所有员工都能积极参与到互相比拼竞赛的这种氛围之中。

亚马逊也总是在通过各种方式搜集更多的信息。最近,亚马逊还申请了一项关于员工追踪腕带的专利。这个腕带,可以监视员工的工作动态。当系统检测到员工处于“松弛”状态时,腕带会不停地振动,并敦促员工认真高效工作。

亚马逊对员工工作数据的深入挖掘,以及亚马逊内部的“排名与解雇”(Rank and Yank)文化(亚马逊对所有员工的绩效进行排名,排名靠后者将被辞退),保证了亚马逊高速前进的动力。

根据2015年《纽约时报》的一项调查显示,一位前亚马逊人力资源总监把这种文化称之为“有目的性的达尔文学说”(purposeful Darwinism)。

在亚马逊的员工手册中,亚马逊以夸耀般地口气说,其将对员工的工作标准设置为“不可思议的高”。拿我的工作为例,我的工作目标名义上每个小时需完成104个订单打包。但实际上,我的考核目标却是每小时至少120个订单包裹。

根据负责监督我打包的中介机构Transline的数据显示,我的平均打包速度总是低于根据桌面显示屏实时追踪的打包效率。

亚马逊与几个机构临时合作,在仓库内部增加了若干“天眼”。他们负责监督员工的工作情况,并且会通过写字板通知员工,告诉其是否完成目标任务。一旦你降低工作效率,他们很快就会来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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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smugmug

在亚马逊仓库的打包工作台工作一个月后,我终于发现为什么Transline记录的数据总是那么低了。

如前文所述,在亚马逊工作,每天有两段15分钟的带薪休息时间,同时还有半小时的无薪午餐休息时间。

工作台的电脑与亚马逊的产品数据库相关联。当你扫描货品时,系统会提示你需要采用哪种尺寸的包装盒,打印相关货品标签,监控你的打包速度,同时计算你每个小时扫描过的物品数量。

就带薪休息和无薪休息而言,你也需要通过不同的条形码登出。

我开始以为数据差异是因为Transline“人为地”降低了我们的打包效率,但事实上,当你需要带薪休息并登出系统时,Transline的记录并没有停止,所以直接拉低了平均打包效率。

亚马逊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才得以让员工更加拼命地努力工作,并且尽可能地补回在法定带薪休息期间导致的绩效低下现象。

每小时平均完成104个包装打包的任务,已经会让人争分夺秒地高效快速工作了,而且你还必须批量挑拣货品,并完成一些列操作(根据订单挑选正确的货品、扫描并查看货品细节信息、打印标签、选择恰当尺寸的包装盒并完成其它打包准备),直到扎实漂亮地完成打包、贴上标签,并把它放置在传输带上送往下一个目的地。

如果每小时要完成120个打包任务,基本上你需要在30秒内完成前述所有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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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Morning Star

如果有一天,亚马逊在仓库内实现全自动化操作,我并不会觉得惊讶。

连员工的基本休息权利都想方设法进行干扰的公司,只会让更多的人因此而沮丧。如果员工离开工作台去上洗手间的话,立即就会被年长的上级“教训”。还有大量的故事报道,员工因不敢离开工作台上洗手间,而被迫选择在工作台旁边快速地尿在瓶中来解决小便问题。

毕竟,你的一举一动,都被追踪记录了下来。

所以,你会选择尽可能地在无薪休息期间,把所有想做的时间都做了。然而,诺大的仓库中,进进出出都必须经过机场级别的安检,所以去餐厅吃饭单程都需要消耗三到四分钟。如果你有机会坐下来休息五分钟,那已经非常奢侈了。

亚马逊对员工的不信任,在经营和管理的各个环节中也不断地被复制和模仿。员工每次进出仓库,都必须接受全面搜身检查。此外,管理层与下属沟通交流过程中,也尽是冷漠无情的态度。

在我眼中,我到处都能看到办公室政治的身影。它给我一种感觉,让我觉得亚马逊给我提供了一份带薪工作,即便是零时工合同,我也应该对亚马逊存有无比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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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BRYAN ANSELM, NYT

我的片区经理叫做瑞奇(Rich)。他脾气暴躁,前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就可能雷鸣电闪。当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会虚假地对你毕恭毕敬。即便他出错的时候,我也不敢当面纠正他的错误。

每天早上晨会的时候,差不多40至50人全部围在瑞奇身边,然后他会和我们一起回顾前一天的绩效数据。如果有人绩效未达标,他就会发出警告似的威胁,“如果你还希望去隔壁Tesco超市整理货架的话……”。在他眼中,但凡是一个理智的人,可能都有着去Tesco工作的憧憬。

我猜测,瑞奇可能出身于传统的工薪阶层家庭。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底层一路扶摇直上,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磨砺自己的“唇枪舌剑”,彷佛这是他眼中精英领导者的必备技能一样。原来,我们都有着自己的幻想。

回顾过去,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可以容忍这种“委屈”。

每年圣诞期间,有15000名像我这样的仓库工人都辛苦地奋斗在亚马逊的底层流水线上。

淡季的时候,亚马逊工人每周只需要工作四天,每天10小时,一共就40小时;而在旺季的时候,根据2017年英国《独立日报》(the Independent)报道,亚马逊强制要求所有一线员工每周必须工作55小时。当然,甚至有人每周工作超过80小时。

虽然我没有家庭负担,而且正值年轻气壮的年纪,但我仍然觉得这份工作吃不消。

自八月入职以后,我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然后这一天基本上被隔离在灰暗的仓库中,完全不了解外面的大白天世界,等下班的时候天又再一次变黑了。

没有自己的时间,也享受不到大白天的乐趣,让我曾一度深陷抑郁。不过,在每周不用上班的那几天中,我都能感受到满满的小确幸。

亚马逊员工的流转率也是非常地惊人。据我估计,我身边有50%的人,要不被辞退,要不每三周左右就有人无法坚持而选择离开,然后又有一批新人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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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Sean Gallup / Getty

在亚马逊的订单履行中心,交朋友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好不容易看到熟悉的脸庞,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作为侥幸者,我机警地意识到我这份工作的高度可替代性,同时还有内部的高度竞争性。

亚马逊内部的这种野蛮文化,迫使大多数员工在工作中奋力拼搏。在这种模式下,员工也不得不互相竞争,较量谁的绩效更高。然而,这种模式的竞争,更让人感觉像是一场零和游戏。

亚马逊看重内部竞争的文化,从头到脚地体现地淋漓尽致。

回顾过去,我觉醒到,可能负责管理我们的经理,也面临着和我们同样的处境。就打包数据而言,可能他们也需要和其它仓库的数据进行比较。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在一篇《纽约时报》之前揭露亚马逊位于西雅图总部的报道中,常常有员工在工作台因压力大而哭泣的情况发生。

从九月份开始,就是亚马逊的旺季了。这个时候的仓库工人,比我来的时候多了三倍。直到次年一月的第一个星期,亚马逊又开始大批量地辞退临时工人。

我自己能够在亚马逊工作那么久,我居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那个时候,我已经从打包岗位转岗至挑货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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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Amy Scott/Marketplace

挑选货物,是仓库中最难的一项工作,管理层也对此一清二楚。当他们发现挑选货物岗位缺人的时候,我的区域经理就从打包区域随机抽调部分工人过去。

对此我表示非常郁闷。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地做到了现在,结果就因为他随机的抉择,瞬间就让我回到了解放前:努力为实现新的业绩目标而奋斗,并且尽可能地避免因低效而被辞退。

在挑货岗位上工作,和你打交道的是一排排多层铁柱货架,货架上布满了各种小商品。负责挑货的人离不开手推车,而且还有两个储物筐一上一下地放在手推车上。此外,更重要的还有一个扫描器。它不仅可以显示订单物品所在的货架位置,而且还会显示你完成挑拣某个商品的倒计时。

说到倒计时,无论是找到正确的货架,还是挑选并装载货品,都有相应精确到秒的倒计时。

BBC曾经有一档名叫Panorama的节目,非常详尽地揭露了在亚马逊担任挑货工人的残酷性。节目中播放了一段私密拍摄的视频,视频中显示“记者”不停地小跑并来回穿梭在不同货架过道,同时他的主控设备也一直响个不停。

2013年,《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曾报道,挑货工人每天在仓库中行走的距离超过24公里。《独立日报》也曾报道,挑货工人在每天轮班工作时间中跑过的距离,都相当于一个马拉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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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lenn Harvey

不过,在我努力成为一名达标的挑货工人的过程中,这还不算是最差的体验。货架其实是非常脏的,大部分盒子表面都有一层灰或其他脏东西。当你从高处取下订单货品时,吃灰则是家常便饭。

结束每天的挑拣工作后,我的双手没有哪天是干净的,这让本来就患有湿疹的我,情况变得更糟。因为湿疹感染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当时我每天都不得不靠抗生素来让自己轻松一点。

此外,因为挑货工作的辛苦性,我全身皮肤干燥到开始起壳,部分身体还开始流脓,只要我动一下关节,都会产生阵阵的疼痛感。每天上班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地把药膏带进仓库,但我的手经常都是脏的,所以又没办法自己涂药膏。

我也是被迫无奈啊!

亚马逊还施行了严格的打分制度。只要员工出现缺勤甚至请病假等情况,每出现一次类似情况就会扣一分,三个月内连续扣三分的,员工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根据2018年英国GMB工会提出的信息自由请求显示,过去三年之中,亚马逊英国的各个订单履行中心共呼叫了600次救护车。其中,单单是鲁奇利(Rugeley)的订单履行中心就有115次。相比之下,和亚马逊规格差不多的Tesco超市,过去三年中仅呼叫了8次救护车。

据英国GMB工会描述,之前有一位怀胎十月的孕妇,在其轮班工作中申请坐下并短时间休息而被拒绝。此外,不少员工也因为不断重复的工作内容,导致了肌肉骨骼问题的出现。超过90%的亚马逊工人都曾表示,他们的工作总是给他们带来痛苦感。

几年前,《赫芬顿邮报》(The Huffington Post)还曾报道了美国弗吉尼亚州一例员工心脏骤停的事件,并引起了广泛质疑,认为亚马逊把员工逼得太紧。然而,亚马逊北美运营中心副总裁Mike Roth对此却回应称,亚马逊始终将安全性、公正性以及可实现性当作对员工的衡量指标。

尽管如此,当我作为亚马逊仓库工人顺利经历过圣诞节旺季后,我内心里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毕业之后我一直都还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从一月开始到二月份时,旺季逐渐变成了淡季,每周又回到了40小时工作制。新年过后的一两周,我发现仓库中的工人数量少了大半。管理层甚至恭喜我们留下来的人,看起来我在亚马逊的日子不会太“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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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Business Insider

在这之前,我一直害怕丢掉这份工作,并且自入职以来从来没有真正地放松自己。

一月中旬的时候,我提出申请,希望在当月最后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休息。这就意味着,入职亚马逊五个多月以来,我真正地有属于自己的周末了,而且还是三天连休。

我的朋友贝丝(Beth)邀请我去她所在的城市诺维奇(Norwich),她有两张某个乐队巡回演唱会的门票。我记不得到底是什么乐队了,因为去看演唱会之前我喝了太多的威士忌,在去演唱会现场的途中就醉了,等再次清醒过来,整场演唱会就只剩下最后两首歌了。

我可能是太久没有体验过如此放松的日子了。整个圣诞节我都在忙碌地工作,我甚至错过了朋友的新年派对。我感觉,在那几个月中,我工作和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不过,之前的牺牲也不是没有回报,可能,从今往后的日子也许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在我从诺维奇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被裁了。

因为我之前跟亚马逊签的是零时工合同,所以我不用办理任何离职手续。我需要做的,只不过是第二天不用早起去上班了。而且,我的解雇通知书还会自动出现在我的信箱里。

那天,我萎靡不振地一路走到利物浦大街的一个角落,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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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Pexels.com

在我离开亚马逊后的五年里,亚马逊的市值增加了6500亿美元,连续15个季度实现盈利目标。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现在是现代历史上最有钱的人,仅仅是他个人的身价,都值1350亿美元。

亚马逊发展如此迅速,并且达到了法律学者弗兰克·帕斯奎尔(Frank Pasquale)口中所说的需要“功能性主权”的地步。

除了出版行业,亚马逊也通过其他渠道成功地变现。其网络服务业务占据全世界云计算能力的44%,因此,小公司为了在市场中分得一杯羹,不得不屈服于亚马逊,双手恭让并交出其宝贵的数据资源。

虽然亚马逊一直以顾客买到低价为目标,但也因此在其它领域得到了更多支配权。正如法学家丽娜·可汗(Lina Khan)所说,亚马逊的商业模式虽然可以让消费者开心,但作为市民、工人或者企业家,对此就可能开心不起来了。

为了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公司,亚马逊不断地实现突破,并且在现有经济系统框架下可接受的范围内不断地尝试新的可能。

最近关于亚马逊“采纳批评者意见”的新闻,报道了亚马逊上调了最低小时工资,英国工厂的最低工资从每小时8英镑涨至每小时9.5英镑;美国工厂的最低工资则涨至每小时15美元。这一举措,广受好评,也造福了若干在亚马逊一线工厂辛苦劳作的工人。

然而,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意识到,虽然这一举措是广受好评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亚马逊的所有现行制度都是好的。

建立在剥削劳动力同时只付出非常低人工成本的亚马逊帝国,如今上调最低小时工资的举措,更像是努力抬高开合桥的桥梁上部结构,让其它想要与之竞争的公司支付更高的“入场费”。

对于亚马逊而言,能不能支付更高的工资从来都不是问题。然而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忽略亚马逊在其它若干领域的剥削压榨行为。

即便如今上调了最低工资,但亚马逊更应该接受并认可员工工会组织,并将其视为重要一环。亚马逊员工,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工作条件和环境,而不是出现公关危机时,再等着管理层被迫采取行动来改善其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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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The Seattle Times

和我入职亚马逊时的想法一样,当时被辞退的我还天真地以为,我能做的也只有接受现实罢了。

如今,五年过去了,当时存在的问题现在依然存在,对此我感到非常愤懑不平。虽然最低工资得到了改善,也造福了成千上万的一线工人,但这仅仅是沧海一栗,值得改善的还有很多方面。

无论是在欧洲还是美国,亚马逊一线工人不断发起的各种工人运动,也许在告诉我们,我们应该继续打破常规,摒弃传统思维,从而真正地实现更多的福祉。

注:本文提及人物均为化名。

题图来源:Glenn Harvey。编译组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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