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不想当「劳模」
撰文 | 蓝洞商业 郭朝飞
小米进入第二个十年，雷军开始坦然面对问题。
“最近这一年，跟雷军交流，他会谈到小米很多不足的地方。这是他跟之前最大的不同。以前他不愿多提，觉得可能会伤害小米、破坏自己的情绪，或者直接说‘我不想知道’。”一位与雷军相熟的匿名人士告诉「蓝洞商业」，两人每年都会见上几面。
如今，雷军甚至会在多个场合，承认小米与华为的差距。
雷军在2020年小米开发者大会上坦承，“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面，小米开始大规模地补课。最核心补充的是什么呢？是技术。”
站在小米的第二个十年，雷军想让小米甩掉“中低端”的帽子。
手机市场的格局正在发生变化。
受美国制裁影响，2020年华为出售荣耀。最近又有消息称，华为正在考虑出售整个手机业务，方式与荣耀基本类似。华为方面辟谣，称完全没有出售手机业务的计划。
紧接着，华为内部发文，现任消费者业务CEO的余承东，兼任华为云与计算BG总裁。该消息再次引发遐想。要知道，从2020年年初开始，云与计算与运营商、企业、消费者BG并行，成为华为的第四大BG。
一定程度上，华为的困境，给了小米、OPPO 和vivo机会。
在2020年第三季度，时隔六年之后，小米再次成为全球智能手机排名第三的玩家。
据IDC与Canalys的数据，在2020年第四季度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排名中，小米继续位列第三。依据IDC数据，第四季度华为排第五；而在Canalys的报告中，华为被vivo取代，跌出前五。
但现在还远不是谈终局的时候，正如任正非在荣耀送别会上所说，“未来我们是竞争对手，你们可以拿着‘洋枪’‘洋炮’，我们拿着新的‘汉阳造’，新的‘大刀、长矛’，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况且，除了国产品牌，前边还有苹果与三星。2020年，雷军用每天走10公里来应对焦虑，小米的高端化之路，雷军仍需焦虑前行。
一个心结
雷军有一个心结：小米做了十年，成了“性价比”的代名词，被认为是中低端的代表，这让他很郁闷。
小米上上下下都已经意识到，得高端者才能得天下。2019年，小米开始打双品牌，将红米从小米中独立出来，红米Redmi追求极致性价比，小米品牌冲刺中高端。
小米集团副总裁、小米手机部总裁曾学忠解释，Mi系列的黑科技、高科技可以下沉到RedMi，给用户带来更好的体验。反过来，RedMi用户不断成长，源源不断给Mi系列提供高端客户。
雷军将2020年初发布的小米10定义为首款高端机型，此后又发布小米10至尊纪念版、小米11，小米10与11售价均是3999元起，小米10至尊纪念版的价格则是5299～6999元，平均售价超过6000元。
从价格的角度来说，小米已经不便宜。
“大家理解的高端手机是什么？是卖得贵吗？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小米产品只有在贵的产品中立住，大家才能真正认可我们做出的努力。”雷军说。
在一位资深手机供应链从业者看来，高端化有两个参考指标：一是对标苹果、华为，这两家是目前行业公认的高端品牌，小米什么时候能做到，显然目前还有差距。二高端是一个系统性问题，不仅仅是几个参数，包括售价、品牌，系统的应用性、产品的稳定性，甚至市场、渠道、广告与推广方式等等。
“今天的小米，其实还是比较偏堆料，就是堆参数。这本身没有错，高端产品首先一定是用高端的料，但是把所有高端的料拼出来，不一定是高端产品。”该手机供应链从业者接受「蓝洞商业」采访时说。
雷军打算让小米更多从技术上进行突破。未来小米将在相机、屏幕、无线充电、人工智能等技术上加强研究、争取突围。预计2020年其研发投入超过100亿元，以后每年以一定比例增长。
至今，小米集团副总裁、集团技术委员会主席崔宝秋仍然清楚地记得，2017年雷军与微软CEO萨提亚·纳德拉交流时就说过，“今天的手机之争就是相机之争，相机之争就是AI之争。”
2016年年初，小米成立核心器件部，其中专门设了一个相机组。两年之后，相机组升级为一级研发部门，彼时该部门只有一百多位工程师，目前有850多位工程师。此外，人工智能部还有350位工程师在做影像方面的技术，算起来小米相机相关研发人员有一千多人。小米相机部在全球设有九个研发中心。
小米手机部相机产品部总监苗雷告诉媒体，小米相机部扩张背后是技术创新，他们找到了突破点，即做超清，行业首发4800万、6400万像素相机，最后做到1亿像素的相机。此外，还包括长焦微距、伸缩式大光圈镜头等。
充电方面，2021年1月29日，雷军称小米正式发布隔空充电技术，并率先在小米11上实现。目前小米隔空充电技术，实现了数米半径内，单设备5瓦远距离充电。多设备也可以同时充电(每台设备均支持5瓦)，甚至异物遮挡也不降低充电效率。
显然，小米与华为在芯片、操作系统发力的路径不同，谁能代表未来，答案尚未可知。
新老交替
小米上市之后，雷军对小米组织架构进行多次调整，甚至自己直接冲到一线，充当“救火队长”。
雷军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承认，小米上市后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更有效地管理如此巨大规模的公司？长期怎么成长？为此，成立了组织部，针对所有干部做能力模型和胜任度调查，整个干部的培养和选拔计划变得越来越有序。
目前，除了雷军，小米创始合伙人要么离开，要么淡出核心经营层。
“真正做经营的都已经不是创业团队的人了，如今初创团队的人更多是文化与价值观的传承，包括参谋部、组织部对于人才的引进，其他都交给了新人。”前述与雷军相熟的匿名人士告诉「蓝洞商业」。
比如，林斌是副董事长，不再兼任集团总裁；王川为首席战略官；刘德任组织部部长。
另一边是新人上位。2020年8月16日，雷军通过全员信，宣布王翔、周受资、张峰、卢伟冰为新合伙人。
王翔是集团总裁；周受资此前是CFO，如今担任国际部总裁；张峰是集团参谋长、采购委员会主席；卢伟冰为中国区总裁、Redmi品牌总经理。四人均是2015年7月以后加入小米，卢伟冰更是2019年1月才加入。
此外，最近一两年，多名曾在其他手机品牌任职的高管加入小米，比如来自联想的常程、努比亚的苗雷、小辣椒的王晓雁、华为的杨柘、中兴的曾学忠等，卢伟冰此前在金立。
外界调侃，这些“失败者”在雷军的感召下，在小米组成了“复仇者联盟”。
在这些人中，曾学忠在2020年7月加入，是最晚的一个。在2020年11月的小米开发者大会期间，他接受采访时解释，加入小米，就是跟雷军在一起，人生道路上选择跟谁同行比终点更重要。
与雷军相熟的匿名人士认为，所谓“复仇者联盟”，无非是说这波人过去不是特别成功。但是，对人与结果的判断有时候要分开，这些人是某些方面的良将，结果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达成的。如今小米高层的人才结构与储备非常强，雷军的主要考验是有没有能力管理好，实现最优组合。
必须承认，管理与机制是小米相对弱的地方。
小米与华为最大的不同在于，华为是依靠体系与经验，多年的管理流程和机制，让整个公司运转起来。很多时候，小米还是靠雷军驱动。雷军自己也期望，第二个十年不会再有人说他是劳模。
据接近雷军的人士透露，小米请了很多咨询公司，加强体系管理与内部流程的梳理，包括各个模块的提升，小米在变化，但是和华为还是有明显的差距。
尤其是人才梯队还没有华为那么清晰，腰部和底层团队的能力是欠缺的。华为从校招开始，用打仗与高速发展的方式，选择人才，可以说是从一万个人中间选一千个将，从一千个将里面选一百个帅，一百个帅里面选几个成员到管理层。
此前，雷军也公布了小米干部选拔原则：一是内部提拔为主，至少占80%；二是同等情况下，优先提拔内部同事，优先提拔年轻人；三是要强化外部引进。
毕竟华为已经发展了三十多年，小米只有十年，小米要补课的还有很多。
战场永无宁日
起家线上的小米正在线下快速扩张。
2021年1月30日，小米宣布，完成河南、江苏两省所有县级行政区的小米之家全覆盖，两省共计开业小米之家568家，其中河南317家，江苏251家。在此前的1月9日当天，小米之家千店同开。
两个多月前，卢伟冰宣称，未来一年小米之家要开到每个县城，加快县级市场下沉。
中信证券的研究报告认为，国内线下渠道是小米的薄弱环节，其正加快补强。小米在中国大陆和印度均是线上为主，线下出货量占比仅40%左右，远低于行业70%左右的水平。
在前述手机供应链从业者看来，OPPO和vivo虽然线上做的一般，但在线下渠道是小米的有力对手。OPPO、vivo最大的优势是分布于中国各级市场的渠道与脉络，对小米来说，这些要一点点去抓。同时，小米的营销方式能否触及和打动四五级，或者更低的市场，也很有挑战。
“OPPO、vivo是从传统制造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是把‘中国武功’发挥到极限的一群人，小米没有包袱，是实用主义，觉得哪种路径强就向谁学习。”该手机供应链从业者分析道。
此前，荣耀担负着线上与小米作战的任务。华为遭受制裁，荣耀从2020年7月开始，经历了五个多月的静默期，没有发布新的手机。荣耀CEO赵明承认，“这是极其艰难的过程。”
2021年1月22日，荣耀发布V40，这是其从华为体系独立之后的第一款手机。据赵明透露，荣耀官宣独立之后，几乎所有的供应商都已经全面恢复了对荣耀的供应，恢复过程中签署了协议，包括AMD、英特尔、镁光、三星、高通、微软、MTK（联发科）等。
“今天的荣耀从供应角度、生产供货的角度已经没有任何牵制，可以全力以赴面向市场。”赵明说。
与华为切割，荣耀没有了包袱与束缚，但相应的，也失去了华为品牌的加持，没有了海思芯片等技术优势，与小米、OPPO、vivo最大的差异化不复存在。
任正非将荣耀“扶上马送一程”，荣耀从华为继承了不少资源。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荣耀8000人的团队中，有超过一半都是研发人员，包含来自深圳、北京与西安的研发团队，甚至华为P与Mate系列做影像开发的核心研发人员也加入荣耀。
“荣耀整体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但是真正要观察荣耀对市场的影响，应该在2022年。”一位来自高通的内部人士向「蓝洞商业」分析。
苹果在中国市场的优势正在扩大。根据苹果2021财年第一财季业绩报告，第一财季净营收1114.39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918.19亿美元增长21%。其中，大中华区营收213.13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135.78亿美元增长57%。
苹果CEO蒂姆•库克说，“在中国城市地区销量前三名的智能手机中，我们占了两名名额。特别是升级换代产品在中国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而除了中国用户从现有的iPhone升级外，我们还发现有一些用户从Android转移到了iPhone阵营。”
当然，小米的国际化也在加速。根据小米2020年第三季度财报，其海外收入超过国内，海外市场收入达到398亿元，国内市场324亿元。
即便如此，小米在海外并未站稳。在小米2020年第三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上，王翔以欧洲和美洲市场为例，小米在欧洲市场打入了TOP3手机品牌，但市场份额只有12%~13%。在某些拉美国家，小米的份额只有10%，甚至低于10%。
王翔说，小米诞生的时期，处于一个竞争白热化的时期，大概十年前小米不仅在国内，而且要扩张到其他国家。十年后，小米仍然处在一个激烈竞争的市场，稍有不慎，便险象环生。
雷军则多了一些诗情画意，他想象第二个十年，小米成为一条蜿蜒奔涌的长河，流过全球每个人的美好生活，奔向所有人向往的星辰大海。
当然，这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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