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疆必须再赢一次
本文作者：连冉，编辑：花生，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大疆官网上最近的新闻，是一年前参加莫斯科航展。对这家市场主要在海外的中国无人机公司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美国政客最近公布的“清洁网络”计划里重点提到了TikTok、微信和华为等中国企业，大疆幸运地榜上无名。虽然之前美国政府对大疆屡加责难，但第二只靴子至今没有落下的迹象。持续大半年的疫情也没有对大疆造成致命伤害，大疆内部的流行说法是：“说没有影响的话，是政治不正确的，但疫情对大疆可以理解为没有影响。”
大疆内部人士透露，按时间轴来看，疫情在三四月份对大疆产生了一定影响，但到4月下旬，整个曲线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包括原材料、员工人手、产品的仓储和货运等在内的体系已经稳定下来。5月开始，大疆已恢复到去年同期的增长水平。
图源：pixabay
星瀚资本创始合伙人杨歌认为，国际方面的状况对无人机行业的影响不是很大。基础制造下的电子电路控制、芯片电路控制，一般来讲都处在于120纳米以上，它的工艺生产并不属于高精尖的芯片制备，国内的芯片制备完全可以达到自生产60纳米， 45纳米和28纳米，是通过合作可以达到的。
这家备受追捧的明星公司，最近传出明年将赴香港上市，有投资机构正在推介大疆股权融资项目。对此消息，大疆予以否认：“内部尚未收到上市消息。”
对于大疆来说，真正的挑战不是疫情，也不是美国政府，恰恰是曾经和仍在为其带来巨大成功的无人机市场。消费级无人机市场的天花板很低，这是个行业共识。Gartner曾预测，2020年全球无人机市场规模将达到112亿美元，而这其中有五成以上属于行业级无人机。大疆曾告诉字母榜：“消费级无人机市场接近饱和，大疆的收入达到200亿元也就到顶了……”而2018年5月那轮10亿美元融资后，大疆估值达到150亿美元，投资人对其的期待是2023年估值达到1500亿美元。
据全天候科技报道，在融资文件中，大疆如此展望其目标市场规模：在两大现有板块中，无人机板块（消费和行业级）2017~2021年累计市场规模880亿美元以上，影像板块年市场规模150亿美元以上。而大疆要拓展的三大新方向包括：医疗影像AI市场年市场规模50亿美元以上；教育方面，3岁+科技课程年市场规模100亿美元以上；新兴产业则包括围绕视觉、算法、影像处理、集成芯片技术为一体的人工智能及先进制造、机器人等相关市场。
大疆这几年陆续推出了一大堆新产品，包括植保无人机、运动相机、手持云台、教育机器人、激光雷达……然而，这些产品要么雷声大雨点小，要么还在培育市场阶段，要么商业化落地困难，大疆要想在三年间将估值从150亿美元提升到1500亿美元，就必须尽快拿下消费级无人机之外的第二场胜利，只有这样，才能让资本市场信服其核心竞争力可以不断复制，就像那些不断扩展边界的互联网公司那样。
在这个意义上，小米肯定不是大疆的榜样或者追赶对象，因为，把市（估）值从150亿美元拉升到1500亿美元，三年内10倍增速，小米已经被市场验证过了，可没有这个能耐。
一
大疆在去年6月推出旗下首款教育机器人Robomaster S1。这一度被视为大疆突围的切口。
从2013年起，大疆就开始举办面向大学生的“RoboMaster夏令营”。自2015年，大疆每年会举办RoboMaster机甲大师赛事。
当时，大疆判断，会考虑让孩子利用编程的机器人去学习知识的家长，自己首先是要有这个意识或者至少要了解这方面的知识的。而学工科到这一程度的人，在国民群体中仍是少数。
大疆公关总监谢阗地对字母榜表示：“机器人教育业务是大疆重要的板块，但单说S1的销售收入，那是非常微小的。”
图源：大疆旗舰店Robomaster S1截图
为了降低门槛，大疆在持续推进线上课程，发行编程卡这种寓教于乐，简化教学流程的方式。也和公立高中合作推进一些进入校园的课程，把产品作为教具由专业的老师去教授。但市场完全成熟，得经历长期的培养过程。
今年3月推出的教育版RoboMaster EP进入公立校的教具体系。它有更多的配件，更高的主版开发权限，老师可以直接利用他做更多的课程。这是另外一条技术线，但仍是小众市场。
在杨歌看来，作为单品的电子消费品来讲，市场赛道相对有限，无人机的品牌势必会将机器人应用作为可发展的一个赛道，大疆在教育机器人方面也是如此。
教育机器人之外，还有激光雷达。Livox 是由大疆内部孵化，之后独立运营的公司。曾经拆解过livox 雷达horizon的业内人士方瀚认为，livox最大的特点在于低成本量产的能力非常强，但问题是这个市场也很小。
激光雷达目前的主要场景之一的机器人领域；而无人驾驶，在他的了解中，用在真车上的情况也很有限。
“从技术上看，它并没有多少创新。”方瀚总结了horizon这款产品的优势在于不存在固定盲区，只要时间足够，它一定能覆盖fov中的每一个位置；而劣势在于它的出点率有限，因为只有一个收发单元，每秒钟能产生点的数量是非常有限的，同时，非重复扫描也会导致在快速运动过程中和图像传感器匹配需要更复杂的算法。
从量产角度来说Livox应该是做得最好的。量产能力就看成本，只要成本低。这也符合大疆一贯调性，把高科技的产品作出很低的价格。“激光雷达市场容量非常有限，所以不太可能成为大疆的新增长点。”方瀚说，“中国一年的激光雷达总销量就算全部给他做，也没多少。”
二
目前，大疆产品中哪类销售增速最大？仍然是消费级无人机。
大疆消费级产品是随着整个摄影器材的规模在提升，甚至大疆的产品更灵活，相对于传统的日系摄影器材厂商，更贴合市场需求。中国本身是视频消费崛起非常快的市场，参与视频拍摄制作的人群在扩大，工具的真实需求仍然在增长。
消费级市场领域的拓展，要看大众视频消费与制作的走向，底部快速扩大，中部往上走，头部迭代工具，同时以往专业级别的广电设置电影级别的用户也在下探做互联网短视频，关键是提供的工具如何满足这个层次的需求。
只要投身这个行业的人群越来越多，市场就不会停滞，但当然也不再是当初那种从无到有的暴涨速度了——据前瞻产业研究院《2018- 2023 年中国无人机行业市场需求预测及投资战略规划分析报告》统计，在 2013 年 -2017年，大疆的营收保持高速增长，分别为 8.3 亿元、30.7 亿元、59.8 亿、97.8 亿元、175.7亿元。据Frost&Sullivan数据，根据大疆董事会预计，2022年大疆营收可达1700亿元。
对于这些数字，大疆均不置可否。大疆从没有对外披露过融资文件，只是有一些合作的银行与机构会自行制作文件向上游LP或是资管客户去讲述项目，但大疆本身并不会提供这方面数据的支持。“这个领域非常垂直狭窄，而且影响数据波动的实际上只有大疆一家，所以并没有认真做调研的人和工具，基本搜索公开信息整理。这些研究报告仅供参考，数据并不可靠。”
当初暴涨的核心逻辑是在无人机出现之前并没有一个比较好的空中解决方案，航拍的成本太高，可能需要花十几万上百万去搞小的双翼固定飞机来完成。
在2015年有了无人机之后，无人机的出现与流行，改变了镜头语言的表达体系。据说目前在中国传媒大学电视系，空中镜头的运镜已经成为一门专门的课程，成为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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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农业植保无人机领域的情形还在变化中。大疆现在更多要考虑的是来自早年的竞争对手，极飞、亿航等。有报道称2018 年，极飞科技占了农业无人机总市场份额的 53％，年收入约 10 亿元。
到5月6日，2020年大疆植保机全球出货量已突破2万台。但一个客观现状是，适用无人机植保作业的耕地中，只有不到10%已经在使用无人机。这里面还没有包括林地、果园等。所以在农业农村部机械化司和种植司的工作范围内，植保无人机覆盖的部分微乎其微。
在已经使用了植保无人机的田地或者说用户中，大疆的机器数量在国内占近七成，超过三分之二。由于整体覆盖率非常低，此时谈市场份额没有意义。
经济收益仍然还不是大疆农业首要考虑的目标，大疆农业的商业模式是专业用户（植保队、个体飞手）购买植保机和相关技术服务，然后给农户作业赚钱。所以首先要大疆的客户从农户那里赚到钱，这个商业模式才能长时间持续的运营下去。
农户会考虑植保工具的综合成本，以及最后影响丰收产出变现的各种因素。所以植保队会越来越专业化并提供多种服务，这是一个从不专业的到专业的过程，相对来讲链条更长的一件事。
目前国家在推进的策略里，一些机械化工具已经成为了标配，包括国家在各个省的农机补贴里都有专门的无人机的专项补贴，这个东西已经是一个比较规范的体系。
而且农业植保机的普及率一定会很低的，因为农机业务是to 小B的业务，并且国内农业基础并不扎实，在这样一个维度上去讨论业务的资本价值，也为时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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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歌看来，大疆面向农业互联网的市场转型，首先是一种尝试，市场对农业种植自动、农业信息化以及产业互联网是否具有长期的稳定的需求，目前来讲市场并没有给出一个爆发性的反馈。
大疆做农业植保机，原先的消费级无人机是它入口的一张牌，一个必要条件，但同时它要建设基站，还要组网建设，要形成一个农业数字化信息化环境，并且在组织上做信息和数据的软性条件，然后综合化提供一个解决方案。
相比起其他的无人机企业，大疆的优势在于是其无人机的性能可操作性、数据收集以及在硬件数据传感这些基础的供应链和性能相对来讲是世界领先的。它在消费级领域长时间处于销售量第一的位置上，这是它进入to B市场的一个入场券。但是它的组网建设定位以及自动化解决方案目前来讲并不具备明显的优势。
所以他认为大疆在植保无人机市场是否能做大做强，还有两个重要的门槛。第一个门槛是市场的本身的爆发性和真实需求度。无人机作为数据收集和信息化整和的一个工具对于农业互联网来说，是否具备必要性？杨歌持保留意见。
第二个门槛是同时冲入市场的企业相对比较多，各自都有自己优势，大疆单纯在硬件上和数据收集上有优势，并不能决定它在市场里面的占有率。真正在工业互联和农业互联里面，最重要的市场实际上是组网建设、设备铺垫与互联网的搭建，以及最终工业互联网里面的综合化解决方案，这些才是市场的爆点。
到今天为止，在产业领域无人机并不是一个主角。
三
两年前，大疆曾因内部腐败问题损失超过10亿元，内部反腐查处40人以上，有消息称这当中有变相裁员的意思。据中国证券网，当时大疆回应“公司2018年初员工数量为1.2万人，至年底已增加至1.4万人，HR招聘任务繁重，裁员纯属外界臆测，‘都抓人了，这不是开玩笑’。”
今年4月，曾有“受疫情影响，大疆至少要裁员50%”的消息在知乎、脉脉上传开，当时官方的回应是：谣言。一家明星公司，在业绩缺少亮点时，公司的各类大小问题都会被放大。
过去一年，大疆面临的困局犹在，他需要另一个胜利来证明自己。
去年12月，在成立13年后，大疆提出使命价值观：“大疆创新致力于成为持续推动人类进步的科技公司，以做空间智能时代的开拓者，让科技之美超越想象为使命，坚持‘激极尽志、品诚求真、乐享谦学’的价值观”。
谢阗地对字母榜的解释是，“激极尽志”讲的是大疆对待产品的态度，“品诚求真”讲的是对自己的态度，“乐享谦学”讲的是对合作伙伴的态度。但这些模糊的形容词似乎透露出大疆可能对未来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方向。
在2016年开始，大疆已占据全球消费级无人机70%的基本盘，尽管受到诸多挑战，但明确的一点是，在消费级无人机市场上，大疆所拥有的优势难以撼动，这些证明了大疆在以往的成功，却难以照亮未来。
Robomaster S1机甲大师、农业植保机，甚至把内部孵化出的激光雷达公司livox也算上，大疆踏出的这几步，都是在为未来而战。
从某种程度而言，大疆可以算作消费级无人机市场的苹果。就像苹果打造了围绕iPhone和iOS系统、App Store的生态链；从硬件到系统，大疆也掌握着消费级无人机软硬件技术规格与标准。早在2015年，大疆就开放了SDK权限，到目前在全球有超过十万个开发者账号。
不过，大疆和苹果的生态不一样，大部分是针对具体任务的应用或者平台。消费者可能感觉不到。
但在万亿美元的手机市场里可以生长出来苹果生态，在百亿美元的消费级无人机市场里能长出大疆生态吗？消费级无人机市场孕育了大疆，同时也限制了大疆的生存发展空间。
如果要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要配得上大疆自身与现在已经拥有的声望和公司价值观里的期许，大疆终归是要超越无人机的，但是，第二场胜利在哪里？
（受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方瀚为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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