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生”不由己
虎嗅机动资讯组作品
作者 | 胡展嘉
题图 | 视觉中国
TikTok的命运又迎来反转。
8月3日，据外媒报道称，美国总统特朗普将给字节跳动45天与微软洽谈TikTok出售事宜。但据财联社8月2日引用南华早报报道称，相比出售给微软，张一鸣及其他投资人更倾向于将TikTok分拆独立。
而早在之前，就有消息称，字节跳动曾试图在TikTok的美国业务中持有少数股权，但遭到了白宫的拒绝。在特朗普威胁禁止TikTok在美国运营后，其母公司字节跳动已接受白宫的条件，同意完全剥离在美业务。而今，事件似乎又迎来新转机，但微软收购消息依然扑朔迷离。
种种迹象也显示，TikTok的生死密码已经不在张一鸣手中。
TikTok美国境遇：无奈又无力
“没办法的事情，大环境博弈下的牺牲品。”对于TikTok的境遇，众多业内人士表示“无奈又无力。”
“字节跳动国际化业务花费这么多心血，不管收购成功与否，肯定不是一笔钱能够覆盖掉的。”“但是没办法，做社交就会存在这种风险。”梅花创投吴世春对虎嗅表示。“一个国家想要封掉一个公司，有太多手段了。”
对于TikTok在美国的遭遇，一位出海北美的社交创业者也表示，“TikTok对于美国最大的冲击力在于它在Facebook、Youtube、Instagram等平台之外撕开了一道口子，更为关键的是背后逻辑和算法是来自于中国公司的控制。”“而这是当地本土公司无法容忍的。”
除此之外，TikTok的存在也让美国总统特朗普不高兴。
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与微软的谈判也一度因美国总统特朗普的言行遭到中止。美国“商业内幕”网站援引《华尔街日报》8月1日消息称，在特朗普表示反对由一家美国公司收购TikTok美国业务后，微软已暂停与字节跳动关于收购TikTok美国业务的谈判。但报道称，双方谈判并未因此终止，两家公司正努力弄清白宫的立场。
《华尔街日报》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微软与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就出售其美国业务进行了“高层会谈”，但特朗普周五却表示反对该交易。报道称，特朗普周五告诉记者，他更希望禁止TikTok并且不支持其业务出售，这让微软与字节跳动的收购谈判陷入僵局。
在特朗普的反对声明发出后，TikTok作出了更多让步，包括同意未来三年在美国增加多达1万个工作岗位等等，但目前尚不清楚这些举措能否让特朗普改变立场。
而TikTok的命运之所以让特朗普如此“上心”，究竟为何？
美媒《福布斯》在一篇评论文章中称，自美国政府上月放出要打压TikTok的风声以来，TikTok用户之间就一直在流传一种理论：这或许与中国无关，也或许与“国家安全”无关，而与特朗普今年6月，在塔尔萨竞选集会上遭遇的“尴尬”事件有关。
据《纽约时报》统计，特朗普举行集会的塔尔萨市俄克拉荷马银行中心本能容纳19000人，但实际检票人数仅仅只有6200人。而这很大可能是由于TikTok用户和K-pop（韩国流行音乐）迷故意集体预约后，又集体爽约导致。
《洛杉矶时报》在相关报道中也表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TikTok这样一款青少年用来分享搞笑片段、跳舞视频的应用，会损害到美国的国家利益，但特朗普还是将这款应用视作网络防卫的滩头阵地。这是总统在一场更广泛的，针对日益强大竞争对手的经济和外交比赛策略中，抒发的关于国家安全和商业间谍的顽固偏执担忧。”
尽管遭受白宫高压，但TikTok团队仍然在奋力一战。TikTok美国总经理瓦妮莎·帕帕斯8月1日在推特上回应称，TikTok将在美国长期运营，“哪里也不打算去”，并计划在美国创造更多就业机会。
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也对外喊话称，紧张的国际政治环境、不同文化的碰撞与冲突、竞争对手Facebook的抄袭和抹黑，都不会影响其全球化愿景。
“但喊话也很无力。”吴世春称。
就目前TikTok的境遇而言，美国市场遭受的多重压力，也是继印度市场之后，另一关键市场的失利。
TikTok正“被迫”失去美国战场
一位海外创业者毫无顾忌的称，在印度市场之后，TikTok美国市场的遭遇，会给字节跳动全球化之路带来重击。“字节跳动真正的崛起并不是完全因为中国业务，在其他国家，已经赚了不少钱，而如果把国家化最重要的两个市场关掉，后果不堪设想。美国业务一旦终止，等于全球化想象空间消失一半。”他表示。
作为TikTok海外第一大市场，TikTok在印度的下载量超过6亿次，据TechCrunch数据显示，TikTok在印度也拥有2亿的月活用户。失去印度市场，对TikTok的损失肉眼可见，据晚点 LatePost报道，在印度禁令颁布后，TikTok的损失规模可能在 60 亿美元上下。
如今，美国市场又迎来重创。这对TikTok而言，可谓一记重击。
2018年进入美国市场的TikTok，仅用两年时间便风靡美国大街小巷，数据显示，2020年TikTok全球下载量突破20亿，美国占据1.65亿。
调研机构Sensor Tower数据显示，今年5月抖音及TikTok在全球App Store和Google Play吸金超过9570万美元，较上年同期的900万美元增长近10倍，蝉联全球移动应用收入榜冠军。而在付费用户量上，TikTok在美国拥有的2650万月活跃用户，占据半数以上。
因此，对于TikTok被禁一事，不满的还有来自美国的TikToker们。
美国NBC新闻网8月2日消息称，6名TikTok用户前一天在接受该媒体采访时说，这款在美国拥有1亿用户的流行应用程序对很多人来说尤为重要，因为这已成为他们在新冠大流行期间的一种娱乐、教育方式。有美国TikTok用户在接受美媒采访时甚至表示：如果特朗普真的禁了该应用，可能会导致许多年轻TikTok用户在11月的总统大选中投票反对他。
事实上，为了能够让TikTok在美国市场顺利发展，完成安全审查，TikTok从高管到员工，都进行了一场“去中国化”运动，尽可能与国内撇清关系。
今年6月，凯文·梅耶尔（Kevin Mayer）正式上任，TikTok方希望在凯文·梅耶尔的带领下，将TikTok的增长转化为数十亿美元的收入。更为重要的是，凯文·梅耶尔的美国人身份以及对本土的熟知程度是国内团队无法比拟的。
根据PingWest报道，字节跳动正在逐步收紧中国员工访问海外产品和服务的数据权限，在中国业务和海外业务之间进行强有力的技术切割。
也有业内人士表示，为了避免美国找麻烦，字节跳动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把服务器放在了美国；把备份放在了新加坡；聘请美国团队管理TIKTOK；与抖音不互通，不沿用大陆审查标准。
“但目前的现状是，已经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去运营。”青松基金VP孟德洋表示，他称，最担心的是印度、美国之后，会给其他国家带来所谓的连锁效应。
只不过，这种担忧正在变为现实。
在特朗普7月31日晚宣布将禁止TikTok在美国运营后，当地时间8月2日，澳大利亚媒体立即表示，特朗普的表态很可能将鼓励澳大利亚政府效仿这一行动。
而据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2日报道，TikTok正面临澳大利亚方面越来越严格的审查，澳情报机构已经对这款应用进行了严密审查，一些国会议员正敦促联邦政府禁止这一应用。
而根据报道，TikTok在澳洲青少年及20多岁的年轻人群体中非常受欢迎，据统计有超过150万澳大利亚用户在手机中下载了这一视频分享应用。
“这个局面接下来会在哪些国家继续上演，恐怕这谁也想不到。”孟德洋补充道。
失控的TikTok正在面临背水一战
“说TikTok国际化步伐正在经历背水一战，也不过分。”TMT领域分析师林聪称。
“尽管字节跳动在海外整体营收并不会遭遇灭绝性打击，并且在字节跳动整体出海布局中，所有APP几乎可以在海外找到对应标品，但从大的趋势来看，TikTok美国市场的遭遇，也会对字节跳动海外影响力，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林聪补充道。“之前几乎没有看到中国任何一个互联网公司会把市场让出来。”
从被誉为MAU收割机的印度市场，到占据重要营收比重的美国市场，以及其他未知的潜在市场，没人知道TikTok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但毫无疑问，曾占据上风的TikTok正在变得越来越被动，曾带给张一鸣巨大甜蜜的TikTok，如今也为其带来了巨大的苦恼。
尽管字节跳动在海外布局中，除了抖音对应的TikTok，今日头条、西瓜视频、火山小视频等产品也设有海外版本，但这和TikTok目前所取得的成就相比，显然不在一个量级。
众所周知，TikTok已被视作中国出海的标杆性产品。越来越多的出海创业者一度把TikTok视作样本，试图能够复制其发展奇迹。
同时，相比于其他领域，文化社交类等内容产品因为过于敏感，出海也更为艰难，对本土化要求也最为苛刻。而美国作为社交鼻祖的发源地，要做出一款世界型的产品，必须先在美国立足已经成为业内共识。
但眼下的局面，字节跳动出海无疑正在经历重大转折的时刻。
吴世春称，对于字节跳动而言，整个国际化是一体的。而TikTok发展到如今局面，并非是给钱能解决的事情。尽管传言的500亿美元收购价，对于投资人们而言是当下最好的出路，但在他看来，这对于张一鸣而言是远远不够的。
在TikTok存亡之际，当地巨头也从未停止对其发动攻击。就在不久前，Facebook旗下的Instagram宣布推出新功能“Reels”，并开始挖掘TikTok平台上的大流量网红。印度市场被禁后，本土替代品“Chingari”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在安卓应用商店获得超过1000万次的下载量。
“这正是APP出海面临的现状和艰难。”林聪称。他把TikTok目前的遭遇，与华为做了一个对比，他表示，华为是互联网底层技术，是关系到全局性战略性的问题。而TikTok不过是底层技术上端一个APP软件应用，一个APP没有了，可以有N个APP替代。“华为是在修路，TikTok不过是一辆车。路不能没有，但车却可以换。”
他也表示，尽管TikTok目前遭遇让人不平，但不能把市场化行为完全上纲上线。互联网的竞争是多维度的，APP只是最表层。”
“而TikTok如果放弃美国市场，也并不意外，目前这种局面只能是断腕求生，而这也符合市场规律和投资人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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