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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Even Realities王骁逸:怎么把599美元的智能眼镜卖给CEO们



智能眼镜是设计、AI、制造的交叉路口。

文丨张家豪

编辑丨程曼褀

2014 年 9 月,苹果在秋季发布会上如约带来了 One More Thing——Apple Watch,蒂姆·库克在介绍它的智能化功能之前,首先强调了 “手表必须精准”,与标准时间的误差不超过 50 毫秒。

要取代传统手表,至少在计时上不能比传统手表差。这种思路深深影响了两年后加入苹果 Apple Watch 项目的中国工程师 Will 王骁逸。

10 年后,当他创业做智能眼镜时,也秉持 “智能眼镜得先是一副好眼镜” 的思路。Even G1 这款智能眼镜站在了大火的 Ray-Ban Meta 的反面——没有摄像头、没有扬声器,只有一块单色显示的屏幕。



Even G1,看上去和传统眼镜差别不大,它的主要电子元器件集中在镜腿尾部,光机位于铰链处,把图像投射到镜片屏幕上。

而推出这个极简产品的公司 Even Realities(逸文科技),却是一个全面、多元的团队,不仅有软件、AI 人才,还有传统眼镜行业的设计师、光学工程师。

创始人王骁逸在苹果的工作是为 Apple Watch 做制造设计:寻找合适的材料、工艺和设备,最终向代工厂商提供详细的制造方法和性能、质量要求。大量接触消费电子产品和供应链后,王骁逸发现,只剩一个可穿戴设备还未被智能化,那就是眼镜。与供应商打交道的经历也让他意识到,想做硬件,必须回到中国——离供应链更近的地方。

王骁逸回国后,先后在 Anker、 OPPO、坚果投影任职,2023 年中,王骁逸对于智能眼镜该怎么做有了初步的想法,同时 MicroLED、光波导等核心零部件的成本也持续下探,他觉得时机成熟,离开坚果,创立了 Even Realities。一年后他们发布了首款产品 G1,一年内完成了 4 轮融资,投资方包括鼎晖投资、红杉中国、Monolith、青山资本、爱尔等。一切都很快。一位投资人评价称,他们在合适的时机进入了市场。

智能眼镜得先是一副好眼镜,Even Realities 是把这一点贯彻得最彻底的公司。极致的减法让 Even G1 这款眼镜足够轻巧,几乎看不出来与普通眼镜的区别,重量只有 30 多克,续航有一天半。他们也首次实现了近视镜片与显示镜片合二为一,用户不再需要插一个额外的屈光镜夹片。

硅谷的 Meta、Google,国内的 Rokid、星际魅族、蜂巢科技,他们都选择与 EssilorLuxottica(陆逊梯卡,Ray-Ban 母公司)、博士、暴龙、宝岛等眼镜公司合作,让他们负责镜框设计、光学配镜,自己负责智能化。而 Even 不仅自己做镜框设计,还自己做光学,与温州医科大学眼视光医院集团联合研发了镜片。

“核心的能力不能去借,特斯拉早期借鉴了保时捷的设计,但车还是自己做的,如果特斯拉也跟保时捷联名,自己做电、保时捷做车,那还有后来的特斯拉吗?” 王骁逸说。

为此他组建了心目中最好的眼镜团队——CTO 欧阳剑曾负责多代 iPhone 主摄像头的光学和相机模组设计,设计负责人胡丹曾是飞利浦设计委员会唯一的华人,为骨传导耳机公司韶音设计了最早的几款产品。“镜框调整 0.1cm,在平面图上看不出来,但你戴在脸上就会有微妙的不同,我们在设计工作室做了至少几百个样品。” 胡丹说,“我们做一款眼镜,一定先要让自己愿意戴。” 在 Even Realities 办公室,会看到不少员工上班时佩戴 G1 这款眼镜。

丹麦高端眼镜品牌 LINDBERG 前 CMO 兼亚太区执行总裁尼古拉·施努尔(Nikolaj Schnoor),德国高端品牌 MYKITA 和 ic! berlin 的联合创始人、首席设计师菲利普·哈夫曼斯(Philipp Haffmans),如今都是 Even Realities 的成员。眼镜相关的结构、光学工程师,与软件、智能化工程师的比例是 1:1,Even Realities 更像是一家眼镜公司,而非一家消费电子公司。

G1 售价达到 599 美元(约合 4305 元人民币),接近 LINDBERG 的售价,一家中国创业公司,凭什么卖这么贵的眼镜?这也是投资人们对于 Even Realities 最大的质疑,但王骁逸认为,中国新一代创业者一定有机会做出大众消费品里的高端品牌,而这很有可能就是眼镜,“这是设计、AI、制造的交叉路口,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了”。

“你们的竞品是 LINDBERG,还是 Meta?”——“都是”

晚点:你们认为自己是一家眼镜公司,还是一家消费电子公司?竞品是 LINDBERG,还是 Meta?

王骁逸:都会是。就像保时捷和新势力都是特斯拉的竞品。消费者最终需要的是一辆好车。相似的,Apple Watch 之前有很多奇形怪状的手表、手环,最终是 Apple Watch 成了标志性产品,因为它本身是一块好表。

晚点:怎么算是一副好眼镜?你们的标准是什么?

王骁逸:无非是三点,佩戴舒适,光学视觉舒适,好看。

佩戴舒适是基础,Even Realities G1 只有 30 多克,非常轻。但只有轻是不够的,更核心的是人机工学设计和重量分布,我们眼镜元器件都是在后边,配重很平衡。

我有一副克罗心的眼镜,它有很浮夸的装饰,但实际戴上去并不难受,因为镜腿后边有一个配饰,鼻梁的压力反而变小了。这给了我们启发,智能眼镜在前边一定会有光机、波导片,那一些元器件可以放在后边。

光学上我们跟温州医科大学眼视光医院集团总院长瞿佳教授团队合作,去做业内顶级工艺的镜片。

我们团队有眼镜设计最厉害的人,而且我们是在共创,很多公司请了欧美的设计师最后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丑,因为他们没有形成最初的共识,设计图出来以后再机械地改一些细节,其实改细节已经是最后一步,更关键的是一开始对美学、对行业的共识。

晚点:你们这样的初创公司怎么吸引背景不同的人才加入?

王骁逸:第一个愿景要足够大,我们要做下个时代最伟大的眼镜公司,它不光会颠覆现有的眼镜巨头,还可能会颠覆人跟信息交互的方式,抢走手机很多使用时间。愿景足够大,同时有足够清晰的路径,就会有足够强的人愿意加入。



Will 王骁逸(中)与尼古拉·施努尔(右),菲利普·哈夫曼斯(左)探讨产品设计。

晚点:足够清晰的路径,总结一下是什么?

王骁逸:分两步走,第一是让现在所有戴眼镜的人开始戴上智能眼镜,跟传统眼镜比体验不输,还有一些额外的智能体验。

第二步是智能化后的 AI 化。因为 AI 的加持,眼镜能做的事越来越多,实现了自然语言的交互,让越来越多的人戴上眼镜。这需要拆成两步走,而不是今天就疯狂地跟投资人讲,我这是 AI 眼镜,能做很多事情,所有人都应该戴我的眼镜。

晚点:你认为行业里不少人跳过了你设想中的第一步?

王骁逸:现在包括 Meta 在内很多公司,给消费者兜售的是谎言,或者说是梦境,让很多人以为现在的眼镜就是一个全知全能的 AI,能帮你做很多事,不戴眼镜的人也应该买。

但如果连第一步都没做好就提前去兜售终点,往往会带来反面效果,Meta 在元宇宙上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了,做硬件不要过早地兜售梦境和很难实现的预期。

苹果过去有一点做得很好,产品实际表现往往比广告宣传得更好,但是苹果现在也把这个优良传统丢掉了,例子就是 iPhone 16 上 Apple Intelligence 的翻车。我看来这可能是苹果的一个转折点,以后消费者对苹果的信任就可能崩塌了,宣传有 100 分,但我拿到手会不会只有 20 分、30 分?

与 Ray-Ban Meta 的不同选择:显示最重要,其它全砍掉

晚点:目前很多智能眼镜是在模仿 Ray-Ban Meta 的路线,给眼镜加上摄像头和扬声器,但你们是反过来,有一块屏幕,舍弃了扬声器、摄像头。你们做取舍的逻辑是什么?

王骁逸:我们定义的目标用户是 CEO、企业高管,他们的时间一直被占据,但同时又需要高密度的信息量,需要辅助的信息呈现方式。眼镜能直接呈现在眼前,又能够保证隐私,这就是最核心的价值。

比如我现在跟你聊的过程中,其实飞书、微信、邮件提示我都能看到,如果有足够重要的,我可能就要处理一下,这时候你用手机、用手表看,都会打扰你,也会打断你现在做的事情。

还有另外一个核心需求是演讲的提词器,不管是上台、采访还是对内对外的讲话,如果有一个悬浮的稿件、哪怕只是一些总结的关键词,对这些目标用户来说都会很有帮助。



Even G1 的单绿色屏幕可以显示通知、翻译、导航、提词等简单的信息。

晚点:但是真正需要演讲的人其实很少,还有哪些场景需要显示功能?

王骁逸:不同人群对显示有不同的需求,比如有医生给我们提过诉求,手术有一套标准操作规范,在这个过程里他的手是被占用,一般是旁边的护士给他念下一步是什么,要打多少药物,就像说明书一样,如果想高效获取这些信息,只有眼镜能解决。

晚点:眼镜上的摄像头除了拍照,更核心的价值是获取外界信息,相当于让 AI 系统长眼睛。关于这点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王骁逸:从终局来看一定是对的,让机器来理解你,机器视觉跟你的视觉做叠加。但这是终局,我们做消费电子产品是一代代做,不能一上来就做终局,摄像头在当下带来的价值非常有限,Meta 现在做的无非就是 “Tell me what it is”,就像智能音箱刚出来时大家天天逗它一样,但这只是一个玩乐的功能,不是刚需。目前唯一的刚需可能是摄像头扫码,省得掏出手机。

晚点:那音频呢?

王骁逸:音频是一个 nice to have 的东西,没人会讨厌多一副耳机,但是镜腿上的扬声器离耳朵更远,音质在同样大小的单元下没有耳机好,而且也无法解决降噪问题。确实有需求,但不是足够的刚需。在我看来音频眼镜应该属于耳机。只有显示才是眼镜这个产品的第一性原理。

晚点:现在市面上另一个主流的产品路线是 AR,作为一个随身的大屏玩游戏、看电影。一种观点是,AR 和智能眼镜最终会变成一个产品,只是大家通往这个终极产品的路线不同,AR 是做轻、做薄,AI 眼镜是提升显示效果、增加功能。你怎么看待这种观点?

王骁逸:现在市面上所谓的 AR 眼镜不能叫眼镜,回归用户视角思考,这个行业的产品只有两类,一类是眼镜,眼镜就一定是基于眼镜的主语,在这个前提下实现智能,叫智能眼镜。

另一类应该叫头显,是一个头戴显示器,Vision Pro 是一个更重、更大的头显,现在的这些 AR 是一个减配的、更轻薄的头显,你戴上它是为了更沉浸地观看内容。如果我来定义这个产品,它甚至都不应该做成眼镜的形态。你真的会戴着它到处走吗?它替代了近视镜的功能吗?

晚点:其他智能眼镜公司一般是自己做智能化部分,眼镜上往往选择联名合作,比如 Meta 找 Ray-Ban 联名,国内的公司找暴龙、博士联名,你们自己做设计、还定制了镜片,为什么这样做?

王骁逸:找 Ray-Ban 联名很快,它基于 Ray-Ban 最经典的产品,陆逊梯卡也在帮忙。最终他们确实做出了一个不错的产品,但是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产生出一个更好的眼镜品牌。我认为这些公司在获取眼镜本身能力上是在走捷径。

要做高端,但不是做奢侈品

晚点:你们第一代产品就很贵,599 美元,跟国际高端眼镜品牌差不多。你们是产品做出来后再定价,还是先锚定一个价格段?

王骁逸:首先要有一个大概的范围,一个价格锚点,让消费者理解你是哪一档的产品,如果我们想做改变人们看待眼镜方式的产品,一定是从上往下打。

特斯拉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第一款车 Roadster 是一个超跑,对标法拉利、兰博基尼,然后是 Model S 对标 BBA 的 C 级车,最后才是相对大众化的 Model 3,他们让硅谷那些最有影响力、最成功的人最先开上 Roadster,靠高端产品建立起来电车代表未来、特斯拉代表电车这样的一个认知。

晚点:所以你们是希望能复制特斯拉的路线?

王骁逸:一定会往这个方向走,但这不光是定价策略,也要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在行业早期,供应链规模效应没起来时,成本一定很高,没办法平价又不亏本。

有一些厂商愿意亏本补贴去卖,那个是他们的玩法,但我认为那是不健康的模式。要有利润,才有资源去创新,创新需要钱、需要顶级的人才。



阿联酋政要近日佩戴 Even G1 演讲。

晚点:你们做高端的路径是什么?

王骁逸:首先产品要做好,更重要的是以时间换量,不能浮躁,第一代我们不需要卖那么多,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把体系构建好。到第二代量大一点点,第三代慢慢再大一点,不要让欲望和野心去占上风,把欲望始终控制在不稀释品牌价值和服务体验的状态下。

欧洲的高端品牌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比如 LV 最早做包就卖给几十个人,但它把这几十个人服务好,到第二年、第三年慢慢扩张。现在很多商业模式对于增长非常疯狂,一上来就是要干几百万。

晚点:Apple Watch 最早也尝试过高端奢侈品路线,请了 Burberry CEO 来带队,但这条路线后来失败了,后来苹果逐渐调整路线,开始主打运动健康,才逐渐被大众接受。你们一上来就做高端,不会有类似的顾虑吗?

王骁逸:高端和奢侈是有本质差异的。苹果当时做 Apple Watch 失败不是因为高端,而是因为想把它做成奢侈品,消费电子永远做不成奢侈品,奢侈品的核心特性是不会过期,甚至随着时间流逝还有可能增值,消费电子天然会过期,新品出来了,一定比上一代强。

但 Apple Watch 做高端是成立且成功的,它本身在智能手表里就不便宜,现在还有 Ultra。任何消费品都分高端、中端、低端,我们要去做高端,但绝对不是奢侈品。

投资人最大的疑问也类似,觉得中国创业公司很难做一个全球化的高端品牌,但实际上这样的质疑是没有凭据的,比如小米做出了 SU7 Ultra 这样的车,性能上吊打保时捷,它卖五十万很多人觉得贵,超出认知了,实际上保时捷做这样的车要卖几百万。一辆车卖 60 万,取得了商业成功,如果我做的车比他更好,凭什么不能卖 80 万?

AI Agent 重塑了 App 时代的商业模式和格局

晚点:你们这代产品包含了一些简单的 AI 功能,包括实时翻译、AI 问答等等,用户主要使用 G1 的哪些 AI 功能?

王骁逸:我们的 AI 还没有跟足够的应用打通,应用也没有把 API 接口做到足够开放,目前更多还是提问,问新闻、时事,查询一些技术问题这样简单的需求。

晚点:很多人都认为眼镜是 AI 最好的硬件载体。关于这个观点你是怎么看的?AI 与眼镜结合的最终形态可能是怎样的?

王骁逸:AI 极大加强了工作效率,工作以外 AI 能带来的价值还非常小,但这很快会改变。现在人主要的设备还是手机,你每天都操作系统、跟 App 交互。未来 Agent 很快会分走手机大量时间,就像手机分走了电脑大量时间一样。

美团、携程现在还是一个 App 里面包着各种服务。未来会有一个 Agent,通过自然语言的方式跟我交互,了解我的喜好、我的背景信息、我的需求,能自主帮我做一些判断,就像一个秘书。

这时候跟 Agent 交互最好的硬件就是眼镜,你不想每次都掏出手机,像拿个对讲机一样对着手机一直说,你肯定希望随口一说,秘书就在旁边帮你处理,随时反馈结果。只有眼镜是随时待命的设备,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对 AI 眼镜抱有热忱,有所谓风口的原因。

晚点:影响你描绘的这个未来快速到来的因素是什么呢?

王骁逸:两方面原因,第一是硬件,一副足够好、具备这些可能性的眼镜还没被做出来,我希望是我们第一个做出来。

但最核心的问题是这会重塑现在所有的商业格局、利润分成模式,过去 App 在系统的应用商店上架、被下载、用户在应用里消费交税、App 里还有广告。当我们走到一个纯 Agent、弱交互界面的系统以后,整个模式都会改变,行业需要探讨出一个新的模式,大家达成共识,这个需要相对长的时间。

晚点:Meta 在小模型领域有很深的积累,将来可能会用在端侧。你认为端侧 AI 能力的强弱,会是智能眼镜的一个核心壁垒吗?

王骁逸:端侧 AI 能力肯定会给产品带来更好的体验,但它本身不会是太强的壁垒,另外 AI 行业明显的一个趋势是不断从闭源走向开源,技术越来越平权。

AI 能力可能类似互联网时代的 App 能力,很重要,但它不会是智能硬件的胜负手,今天不会有一家公司因为 App 做得比大疆好,它的无人机就能超过大疆了。硬件一定要回到硬件本身,如果这件事的核心不是硬件,那互联网公司把它做了就完事了。

手表都做不好的手机厂商,大概率也做不好眼镜

晚点:有很多人拿智能手表跟智能眼镜类比,你认为智能手表和智能眼镜行业有什么相同和不同?

王骁逸:相同的是它们都是比较大的传统产品,过去人们习惯了传统手表,但到今天 80% 都被替代成了智能手表,苹果现在是全球销量最高的手表品牌。

也有很多区别,在智能手表诞生前,传统腕表已经没有太多工具价值,只能从品牌、装饰属性上找回剩余价值。但今天眼镜依然是非常刚需的工具,陆逊梯卡这样的眼镜巨头企业,规模、体量也比劳力士这些腕表品牌大得多,你做智能眼镜想颠覆它,阻力也更大。

晚点:现在的智能手表是一个完全由手机厂商主导的市场,很多智能手表的创业公司都被淘汰了,活下来的现在也都过得不太好。智能眼镜市场也会如此吗?

王骁逸:手机厂商做智能手表难度远低于做眼镜。智能手表的供应链、核心技术研发,基本上被手机公司全覆盖,销售渠道、营销也有延续,卖手机的店面也可以卖智能手表,营销也可以找一样的 KOL。

但是手机公司没法完全覆盖眼镜,手机公司不掌握最核心的镜片光学技术,消费者验光、配件也要去单独的渠道,这会改变格局。

Top5 的智能手表品牌里有苹果、三星和华为三家手机公司,剩下的手机公司都没进到 Top5。如果手表你都做不进 Top5,眼镜大概率也进不了。

晚点:对于智能手表来说,类似这个运动健康这样的一个核心的刚需功能可能是什么?

王骁逸:运动健康也是一步步探索出来的。智能手表的鼻祖叫 Pebble,它用墨水屏做了最早的智能手表形态,用来显示消息,它后来也失败了,大家慢慢发现除了信息显示,智能手表还可以加上记步、心率、血氧等等。眼镜也还要再慢慢迭代和探索。

晚点:Apple Watch 和目前这些智能眼镜的区别是,前者的系统有扩展性,能安装更多的 App,而智能眼镜目前只能提供少数几个固定的功能,关于智能眼镜的系统,你们是怎么思考的?可扩展性是关键吗?

王骁逸:后续会慢慢有扩展性,其实最开始 Apple Watch 也没有太多应用。

晚点:但它最开始就能安装 App,有应用商店和操作系统,打好了基础。

王骁逸:Apple Watch 本身是基于苹果和 iOS 这样完整的系统架构,有很多东西可以移植。但是眼镜跟手表比,它更轻量,能够承载的东西更少。

想做硬件,必须在中国

晚点:你为什么选择了离开苹果和硅谷,回到国内的硬件企业,到最后自己创业?

王骁逸:我在苹果的职位是制造设计(Manufacturing Design),给 ID 设计寻找合适的材质、工艺、供应商。苹果这样的硅谷公司像大脑,中国的供应链企业像肌肉,大脑远程指挥肌肉,但是后来我明显感觉到肌肉越来越强,甚至反过来教大脑做事。一个简单的五金件,供应商可能跟它已经打了几十年交道,苹果的员工,哪怕你从再厉害的学校毕业,也没有这些经验。

苹果每年花巨量的成本维系操控肌肉的能力,我们那么多人飞来飞去,在中国搞各种分公司,但如果大脑不能离肌肉很近,最终也会慢慢萎缩,后来我意识到要想做硬件,必须在中国,在强大的肌肉旁边,也会长出新的大脑。

晚点:从一个大公司的员工,到创业公司的产品负责人,到自己创业当 CEO,最需要提升的是哪些能力?你花时间最多的是什么事情?

王骁逸:最核心的还是人,创业就要管理一整个公司的人,怎么吸引到最顶尖的人?不同性格、不同背景的人怎么聚在一起?这都是一个优秀 CEO 需要不断构建的能力。

我们只有一百号人,但人才密度远超智能眼镜、甚至是消费电子行业。OpenAI 最早也只有几十人,但外界会认为里面每一个研究员都是 AI 领域最强的,随便挖一个出来就够。到后来国内也有了类似的组织,就是 DeepSeek。我现在至少有 30%-40% 的精力都放在怎么打造这样一个团队上。

晚点:你们跟 Meta、苹果竞争,也跟中国的创业公司竞争,你认为你们最核心的能力是什么?

王骁逸:很多人会说创业公司要有快速迭代的能力,我们加一个前提,要制定足够清晰的战略,再配以灵活的快速迭代能力。

如果只是在快速迭代,在 20 个困局里找到当下的最优解,那很可能它们连起来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布朗运动,没有方向,其实你完全没有积累下任何能力、优势和壁垒。只有制定足够清晰的战略,才能保证你做决策时是奔着一个大方向去的。

这是我们最核心的能力,我们最早天使轮融资时候跟投资人讲的方针、路线,跟我今天和你聊的没有本质区别,只是细节上有修正。

晚点:你说过去创新的大脑都在硅谷,硬件创新是由苹果这样的公司带领。你在苹果也工作过,你总结为什么苹果和硅谷过去有这么强的创新能力?

王骁逸:我认为这跟国家的时代进程、每一代人经济水平发展都有关系,过去我们都还在解决温饱问题,当然不会有人来创新,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过去就是复刻一些价格低廉的东西,先赚到钱过上高品质的生活。

现在我们有了更好的经济条件,衣食无忧,也要开始追求创造了,把文化输出到全球,让大家都认可中国的游戏是最好的游戏、中国的动画是最好的动画、中国的 AI 是最好的 AI。这是需要一代人去完成的事。

硬件上,在小众领域、工具领域,大疆已经实现了全球知名品牌的目标,但是大众的消费品还没有。我认为将来中国一定会出现一个全球化的高端消费品牌,很有可能就是眼镜,它跟科技、文化、制造都密不可分。

题图来源:Even Real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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