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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亮这个星球的人——一位光明使者的传奇

晰数塔互联网快讯
2025-06-13 11:08

一

终于读完了艾德蒙·莫里斯写的《爱迪生传》，在一盏现在人们司空见惯的电灯下。电灯是爱迪生充满创造力的一生中最伟大的创造之一。

“就照亮地球而言，爱迪生所做的贡献仅仅次于太阳。”本书作者序言里如是说。爱迪生去世之后，三位世界级名人都毫不吝啬地表达了对这位世纪伟人的赞美之情。爱因斯坦说，“具有创造力的爱迪生，使他自己和我们全人类的生活充满灿烂的光芒”；亨利·福特说，爱迪生的成就“深植于全人类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胡佛总统则充满诗意地称赞道：“他，带来无限光明，驱散黑暗。”

爱迪生生前就已经获得了整个地球上人们广泛而持久的尊重。这种尊重甚至景仰，是他应得的。人们致敬爱迪生，本质上是在致敬一位造福人类的伟大创新者。创新是人类进步和人们生活条件改善的源泉。就创新而论，爱迪生毫无疑问是人类文明史上屈指可数的巨人之一。他不仅为自己申请了1093项专利，而且深刻地改变了地球人的生活，同时也令人惊叹地重塑了这个星球的面貌。与其他伟大的创新者相比，爱迪生独具特色：他的重大创新涉及的领域极其广泛，涵盖了电灯、留声机、电影摄影机、蓄电池、商用机器和诸多化工产品。

二

但我在一口气读完这部酣畅淋漓的传记之后，在掩卷的一瞬间首先回想起的，却既不是主人公诸多熠熠生辉的发明创造，也不是他的博闻强识和多才多艺，更不是他广为人知的独立特行甚至独断专行，而是一场大火。在爱迪生能量满满的一生中，他遭遇过多次工厂火灾，而这一次最为独特。这场大火将爱迪生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而他面对这场大火时的反应也不同寻常。

他一直有一个梦想：把电影变成一种更直观、更生动的教育传播方式。这样，更多人，包括偏远地区的年轻人，就能接受系统且高质量的现代教育。这是他在1910年代前半期的重要目标。为此，他专门建了一个工厂。

就在爱迪生充满激情地推进这一切的时候，意外发生了。1914年12月9日傍晚，厂区内的一座房屋发生自燃，火势很快蔓延，点燃大量易燃易爆物品。大火从当天下午5点25分持续到半夜。周边6个城镇的消防队赶来灭火也无济于事，最终整个厂区付之一炬。

牛人就是牛人，视角和行为都与众不同。

这等规模的大火毫不意外地引起了周围居民的关注。当地一万多人都到附近的山坡上看热闹。爱迪生本人也厕身其间。面对不断扩大的惨重损失，他没有任何愤怒、悲伤或者惋惜，而是出奇地平静。让他特别开心的是，他的宝贝实验室竟然能得以保全。他让儿子去把母亲和朋友都带过来，看这场罕见的大火。就像在实验室观察一次实验一样，爱迪生一直都在看。他甚至准确地推断，一栋建筑四楼装化学物品的桶爆炸，会让硝酸和盐酸混合起来，生成腐蚀性极强的王水，摧毁所过之处的砖石结构。

午夜时分，明火熄灭。爱迪生的一位主管声音颤抖地跟他说：“这对你来说是一场可怕的灾难。”爱迪生的反应是，没错，这的确使一大笔财富付之东流， “但这难道不是一派美丽的景象吗？”爱迪生这种在外人看来的豁达，仅仅是因为天性洒脱不羁，“成固欣然，败亦可喜”吗？我一开始也忍不住这么以为，结果大错特错。和以往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失败一样，这场大火照例没能阻挡住爱迪生创新的步伐。相反，他以超常的节奏继续推进这个项目。对他来说，这次失败不过是又一个常见的插曲。20天后，经过紧张有序的清理和改造，一座崭新的现代化工厂以更加雄伟而又朴素优雅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眼前。爱迪生没有任何沮丧，反而因为这一灾难的挑战而变得更加充满激情。

“我已经67岁了……我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这可以使我免受无聊的折磨。”传记作者记录下了爱迪生当时说过的这一令人难忘的句子。

爱迪生是为发明创造而生的人，天生自带问题解决者的思维。常人在各种灾难面前很容易产生的情绪，比如成就和如影相随的名声带来的虚荣，比如重大挫折带来的沮丧，都很难影响到爱迪生的判断，当然也阻止不了他前进的步伐。我们甚至可以认为，他可能压根儿就不会产生这些情绪。

三

爱迪生是伟大的，因为他广泛而深刻地改变了整个世界的面貌，功施到今。爱迪生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欣逢一个伟大的时代。那个时代为他充分地发挥自己全方位的卓越天才提供了绝佳的舞台。将重大创新归因于技术的发明者个人是常见的思维。我们都知道，新型蒸汽机的发明者是瓦特，飞机的发明者是莱特兄弟，就像我们知道电灯、留声机等一系列划时代产品的发明者是爱迪生一样。这种观念当然不能算错。但从历史的角度看，每一项创新之所以成功，除了发明者本人的奇思妙想和坚毅品质之外，还需要许多外在条件的支持。否则我们就无法回答这样一个基本问题：为什么人类历史上的创新，绝大部分都发生在工业革命之后的短短两百余年内？

爱迪生之所以能够成就其造福人类的惊人伟业，最重要的条件是他碰巧生活在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时代。这个时代既为他的发明创造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又为他实践自己的才华提供了各种技术和制度支持。

这是一个市场经济在北美大陆站稳脚跟并大行其道的时代。系统而复杂精致的私有产权制度得以牢不可破地确立，因此爱迪生的发明创造能够享受到知识产权制度的严格保护，他通过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获得的商业利润也无须担忧可能遭到强权的剥夺。以有限责任为重要基石的现代公司组织已经非常成熟，因此爱迪生可以充分地试错而无须担心一旦失败就会遭受灭顶之灾，拖累自己的妻子和后代子孙。实际上，正是基于有限责任原则的现代公司组织，让企业家打破常规的创新能够成为全社会范围内普遍而持续的常规活动。成熟的资本市场为爱迪生的发明创造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我们不妨认为，是已经发育成熟的市场经济制度为人们发挥聪明才智提供了空前广阔的空间，让个人追逐自己梦想的努力与普罗大众的福利高度兼容，而爱迪生就是这个大时代中一位禀赋、毅力和机遇兼备的幸运儿。

四

无论是爱迪生，还是人类历史上其他惊才绝艳的创新巨匠，如亨利·福特、尼古拉·特拉斯、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迈克尔·法拉第、卡尔·本茨、西门子、詹姆斯·瓦特等，他们的成就都离不开时代提供的机遇。认识到这一点，并不会丝毫削弱他们的历史地位，也不会减轻后人对他们的景仰之情。尤其是当他们的生平以颗粒度极小的方式呈现出来之后，尽管他们的各种缺点和遗憾之处也因此得以更加细致清晰地展现，我们很容易代入他们当时的具体情境中，和他们一同呼吸，一同体验。我们也往往不由自主地因此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在他们遭遇挫折的时候，甚至可能会认为应该有人或者有规则替他们“出头”。

另外，关于企业家精神在现代文明进步中扮演的不可或缺的角色，在经济思想史上一直是浓墨重彩的内容。且不说19世纪或者更早期的经济学家如理查德·坎梯隆、让·巴蒂斯特·萨伊或者约翰·穆勒，20世纪约瑟夫·熊彼特和弗兰克·奈特对企业家精神的研究足以令人印象深刻。弗兰克·奈特在他的著名作品《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中，对企业家拥抱不确定性的职能做了系统而深入的研究和阐释。约瑟夫·熊彼特的巨著《经济发展理论》将创新理解为企业家对资源进行重新组合的创造性活动。由企业家精神驱动的创新活动构成现代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根本动力。

对具体的企业家的尊重和共情，与对作为现代社会内生增长引擎的企业家精神的重视，在人们的认知当中常常合二为一。实际上，经济理论中的企业家和现实中的企业家，虽然使用的是同一个词语，但对应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简言之，经济理论中的企业家，其实质是企业家精神的人格化，而不是现实中具体的企业家。指出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人们常常倾向于将保护企业家精神和保护现实中具体的企业家个人混为一谈。

正因为如此，从经济发展的角度看，真正需要保护的，不是已经功成名就的企业家，更不是这些企业家的具体的利益，而是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位普通人身上的企业家精神。相比于厚爱那些已经脱颖而出的优秀企业家，更重要的，是珍视可能潜藏在任何一位普通人身上的企业家精神，为每一位普通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提供足够的空间。对企业家精神普遍保护，而非赋予某个群体以特权，正是现代市场经济相较于其他经济体制最宝贵的特质。

五

当然，无论强调时代提供的机遇或者市场经济制度的重要性，还是指出应该对企业家精神而非企业家个人或者群体予以保护，都不会削弱我们对于爱迪生这样一位伟大创新者的景仰。他种种超拔群伦的天赋，令我们这些资质平平的普通人望尘莫及，但他永不消逝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他敢为人先的胆识和勇气，他百折不挠的执着和坚毅，他求知若渴的学习态度和探索精神，他将技术创新和商业利益紧密结合的企业家才能……都已成为人类精神财富宝库中的珍宝，并因他的名字而更加熠熠生辉，如康德所说的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令一样，令后人充满有加无已的赞叹和敬畏。

爱迪生去世于1931年10月18日。当时美国正深陷至今令人谈虎色变的“大萧条”当中。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爱迪生发表过一次告别广播演说，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的：“我想告诫你们的是，一定要勇敢。我已经活了很久，眼见历史一次又一次地重演，亲历过多次商业萧条。但是，无一例外，每一次美国都会浴火重生，并且变得更强大、更繁荣。”现在，整个世界又一次进入重大变革时期，但我们依然有理由相信，正如爱迪生用一生证明的那样，技术的火种与创新的光芒，足以照亮最黑暗的时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复旦商业知识”（ID：BKfudan），作者：李辉文，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