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 SHEIN被指“用AI侵权牟利”为例，聊聊AIGC应用带来的社会问题
大语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LLM ）广泛应用的结果之一，便是侵权事件的频出。
自ChatGPT横空出世到现在的2年时间里，关于AIGC侵权的案件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此前的AIGC相关诉讼争议，原告主要包括媒体机构、音乐公司、影视公司、艺术家、作家等创意主体，主要指控OpenAI、Midjourney等非法采集、输出侵权内容，并未涉及实物销售。
而近期SHEIN所涉及的这场诉讼案，很有可能会成为实物销售领域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涉嫌侵权的标志性案件。
Similarweb数据显示，SHEIN（希音）已是2024年第三季度全球访问量最大的服装与时尚品牌，站上了全球快时尚行业巅峰。SHEIN的快速扩张，也让其创始人许仰天再次登顶福布斯，成为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时尚业首富三冠王，个人财富更是超640亿元。
但与这份亮眼数据相比，一则被驳回的诉讼更加令人关注。
据美国时尚法律专业网站The Fashion Law（TFL）报道，美国加州联邦法院拒绝驳回“针对SHEIN的《反敲诈勒索及腐败组织法案》（RICO）索赔诉讼”，称诉讼符合标准。
据悉，该诉讼指控SHEIN通过设计好的组织与程序，创建AI算法来追踪时尚趋势，并与生产计划紧密配合，通过一条龙方式，侵权他们的创意作品牟利。这起诉讼，怕是又要为处于赴英上市审批敏感期的SHIEN，蒙上更深一层的阴影。
看到这里很多人可能会问，为何AIGC会从民众狂热爱的新技术产品，成为众多创意主体的众矢之的？又因何会成为全球快时尚巨头SHEIN被指“作恶牟利”的工具呢？
本文，就来聊聊这些。
AIGC侵权诉讼频发：大模型先天有缺陷？
2022年11月，OpenAI发布ChatGPT聊天机器人后，大语言模型立即引发了人们对AIGC的持续狂热追捧，如今已经有海量的文字、图片、视频等内容充斥于全球网络。据OpenAI的相关论文透露，ChatGPT的训练集使用了总计约320TB的文字信息，涵盖超4000亿个单词和约31亿个网页。
因为涉及海量数据信息，此后陆续引发了数十名作家、音乐家、视觉艺术家和软件代码开发人员，以及媒体机构、音乐公司等对OpenAI及其竞对公司提出侵权索赔。
除了文字音频内容侵权外，甚至视觉图片类的AIGC大模型也不例外。比如2023年针对Midjourney公司的指控中，有4700名艺术家参与了集体诉讼，认为该公司存在误导内容，在他们不知情情况下，接受了原告作品风格的训练。
有媒体报道称，Midjourney公司使用1.6万名艺术家的数据库来训练其生成式人工智能程序。甚至Midjourney创始人David Holz之前也承认，他的公司承认未经同意使用了“亿张”图像，用于训练AI图像生成器，激怒了摄影家和艺术家。目前创作者无法选择不被包含在训练模型中，他们也无法选择不被列入提示中。
图：Midjourney生成图像与电影视频镜头雷同为了研究相关现象，AI科学家加里·马库斯（Gary Marcus）与电影概念艺术家里德·索森（Reid Southen）进行了实验，并整理成文章，于2024年1月发表在在工程和科学杂志IEEE Spectrum上。该文章指出，Midjourney 和 DALL-E 3 的实验显示存在版权雷区，他们能生成与原作品相似画面，卡通、动画、真实场景都能无差别复制。
公开信息显示，所有的AIGC均是基于大模型的深度学习，它利用大量的数据和计算资源来训练具有大量参数的神经网络模型。“训练数据量大”这一设置是先天基因，数据量越大，AIGC输出结果可能更好。因而在这种原因的驱使下，仅靠合法抓取难满足需求，非法获取数据源、抓取盗版数据集便成为常态，最终导致产出内容侵权成为频发事件。
这意味着历经2年多高速发展，AIGC不仅已经站在了发展的十字路口，更是诸多创意主体的对立面。
至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艺术家们会纷纷指控SHEIN，称其从非SHEIN所属的网站和应用程序中搜集了大量素材，在未经授权的前提下随意复制这些作品，并上传至SHEIN网站进行销售，以获取利益，涉嫌严重侵权。
那么，诸多艺术家、设计师的指控，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呢？
快时尚SHEIN，为何也有高科技公司的烦恼？
据Similarweb数据，SHEIN成为2024年9月以及第三季度全球访问量最大的服装与时尚品牌，很显然SHINE已经站上了全球快时尚行业巅峰。此前有机构监测显示，SHEIN每日上新数量高达700-1000件，有时甚至更高，是行业竞品的上百倍。
诸多分析SHIEN商业模式的文章均表示，与传统时尚零售不同，SHEIN被称为善于以技术驱动供应链变革，并给其贴上诸如均“按需生产、以销定产”，“小单快反、敏捷供应链、柔性供应链”等诸多技术创新标签，背靠数千家位于广州番禺的中小服装工厂。
多篇新闻报道表示，SHEIN不仅实现流通环节在线化、实时传递，而且所有订单先从100件小订单开始线上测试，如果市场销售反馈好，再继续追加订单，反之则迅速停止。从而实现了令快时尚所有同行都羡慕的超低库存率。
然而据CNN一篇名为《没有可可香奈儿：诉讼指控SHEIN侵犯版权》的报道质疑表示，“SHEIN帝国背后没有类似可可·香奈儿或者伊夫·圣罗兰等人物，相反有一个叫做许仰天的神秘科技天才。”
公开报道显示，为了试探出用户的兴趣和爱好，SHEIN会通过AI爬虫抓取网络流行趋势元素、AIGC生成出很多产品。不仅是新品，Shein还会对很多爆款利用AI进行修改。销售端的测试方式，与互联网A/B test逻辑内核高度一致。这便导致SHEIN很多AI生成的商品中，缺乏原创性，甚至很多原创设计师的作品疑似被“洗稿”。
SHEIN的技术看似掌握了互联网方法论的精髓，那么问题来了，到底SHEIN自主产品设计的能力强不强呢，难道真如CNN所报道，这家快时尚巨头不是靠设计师，而是靠技术？
根据第一财经报道显示，一位SHEIN商品团队的前员工在采访中表示，公司对设计师只考核交出多少款，设计能力不重要。“为实现日均几千个新款的上新速度，SHEIN把服装的元素拆得极为细致，领口、袖口、下摆、颜色等模块，稍微变一个元素就能重新组合。”
至此，也就不难理解，设计师们为何会起诉指控SHEIN，称其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地犯下侵权行为”而致富。
另外，公开报道还显示，除了艺术家、设计师指控外，以往指控SHEIN涉嫌侵权的快时尚行业的商家中，遍及H&M、优衣库、ZARA、Levis、UGG等头部服装品牌。此前英国《金融时报》就曾专门统计过，近年来针对SHEIN的版权投诉已增至数百例。仅2023年，相关投诉案例就高达30多起，即便是2024年也未曾消停。
2024上半年，FORTUNE、FASHINON DIVE等媒体曾先后报道过，SHEIN被指频繁侵犯版权，利用AI、爬虫等技术盗窃侵权艺术品，很多媒体都为SHEIN长期以来未被有效监管而大感震惊。
从《SHEIN再陷抄袭旋涡，博主列40款像素级“模仿”》、《SHEIN在美遭集体诉讼，指控其使用AI爬取图片侵犯著作权！》多篇报道中发现，SHEIN涉嫌侵权问题并非个案。
随着时间发展，SHEIN不仅被指利用AI、爬虫等进行系统化侵权，甚至更是从服装扩散到了美妆。
SHEIN被指控用AI“一条龙”侵权牟利
报道显示，此次索赔起诉是由独立设计师或艺术家 Krista Perry、Larissa Martinez 和 Jay Baron等在2023年7月发起。
他们之所以对SHEIN提出RICO索赔，是因为SHEIN及相关实体通过设计好的组织与程序，创建了一种秘密算法来追踪时尚趋势，与生产计划紧密配合，一条龙复制、出售了未经他们授权的原创设计；并存在借助AI爬虫算法，实施版权侵权和在线欺诈相结合行为，还使用了旨在保护其免受问责的复杂公司结构。
图：左Krista Perry作品，右SHEIN在售商品SHEIN为了规避该索赔诉讼，向法院申请驳回该诉讼，并在驳回动议中称原告所指控的RICO民事索赔方面存在不足，但最后未获支持。
法院认为，原告主张SHEIN涉嫌“利用算法进行复制”的主张符合诉状标准。法院还表示，原告充分声称SHEIN的版权侵权可以作为RICO法规下的上游行为，被告涉嫌故意侵犯版权，并故意创建和使用一种算法，来生成其不拥有的作品，并与他人已有作品高度相似或接近，已经超过了起诉标准的“阀值”。
值得一提的是，艺术家与设计师们还表示，SHEIN侵权案例虽然最终指向的是一个个生产工厂，但因为SHEIN不仅仅是一个平台，而是与供应链深度绑定，是一个“事实上的实体协会”，因而也就违反了相应的《反勒索和腐败组织法》。
另外，艺术家艾伦·吉安娜（Alan Giana）于2024年4月向美国纽约南区联邦地区提请的诉状中指控：SHEIN未经著作权人同意的情况下，利用AI算法技术，从非SHEIN所属的网站和应用程序中搜集了大量素材，随后在未经授权的前提下随意复制这些作品，并上传至SHEIN网站进行销售，以获取利益，涉嫌严重侵犯原告的著作权。
她要求SHEIN停止侵权行为，并索赔经济损失及精神损害赔偿。
图：左艾伦·吉安娜作品、右SHEIN出售画作在以往媒体报道中，已经有律师明确表示，SHEIN蓄意利用算法和AI技术识别并复制他人的作品进行销售已成SHEIN业务模式的一部分，此举是涉嫌严重侵犯著作权的行为。
有分析表示，如果上述案件中原告最终胜诉，该案可能会成为创作者维权的标志性案例，特别是创作者面对那些利用复杂公司结构来逃避知识产权义务的公司。这也可能会对 SHEIN及其运营产生深远的影响。由于RICO索赔仍在进行中，SHEIN可能面临经济损失和对其商业行为的改革，尤其是在知识产权的处理和公司结构方面。
公开报道显示，目前SHEIN处于赴英国上市的敏感期。
SHEIN此前上市之路十分坎坷。2023年SHEIN启动赴美IPO，但在遭到美国监管机构拒绝后。2024年把上市地转移到了伦敦，并在上市地、融资方式及估值等多方面一再打折，目前仍在等待监管层审批。而今年11月初有消息称英国立法者正计划就“就业权利”开展调查，对SHIEN进行质询。
再加上知识产权方面受到的多起诉讼，其上市之路仍存一定变数。
AIGC技术以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个性化服务和广泛的应用前景在内容生成领域展现出巨大潜力，但同时也面临着数据安全、隐私保护、技术滥用、算法公正性、法律和伦理等挑战。
这就要求企业在利用AIGC技术的同时，还要充分考虑其所存在的技术风险以及可能造成的更多经济损失。否则一旦出现问题，轻则会造成经济损失，重则更会贻误企业发展前途。
SHIEN被诉“AI侵权牟利”事件给了诸多企业一个警示：在发展过程中采用某项技术时一定要权衡利弊多方考虑，以确保企业的健康发展并减少其潜在风险。
参考资料：
https://www.thefashionlaw.com/court-keeps-rico-claim-against-shein-in-play-in-algorithmic-infringement-lawsuit/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retail-consumer/uk-lawmakers-could-question-shein-over-workers-rights-early-next-year-2024-11-04/https://www.retaildive.com/news/shein-class-action-lawsuit-copyright/712910/https://www.sohu.com/a/753500969_250147https://spectrum.ieee.org/midjourney-copyrighthttps://www.cnn.com/2023/07/14/business/shein-rico-lawsuit/index.htmlhttps://fortune.com/2024/04/16/shein-class-achttps://fortune.com/2024/04/16/shein-class-action-lawsuit-copyright-infringement-data-scraping-ai-art-alan-giana-china/
全文完
【王吉伟频道，关注AIGC与IoT，专注数字化转型、业务流程自动化与AI Agent。】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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