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WZQ
“说出来你也不相信,当年我们刚创业的时候,租了半个楼面,一共200平米。我和梁建章连办公桌也没有。”回忆起当时的创业史,范敏感慨道。
1999年,正是互联网经济在全球刚刚开始风靡的时候。互联网公司股票构成的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从1991年4月的500点,一路涨到1999年12月逼近5000点,一路疯涨的股票行情,也点燃了人们对于互联网创业的极度热情。
这一年,中国的互联网发生了许多事,马云和朋友一起创立了阿里巴巴,李国庆夫妇成立了当当网,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中国互联网经济这个香饽饽上。
也就在这年,四个年轻人汇聚在上海鹭鹭餐厅,希望趁着互联网的火爆,尝试在电子商务领域创业。沈南鹏是德意志银行亚太区的总裁,梁建章是甲骨文中国区的咨询总监,季琦创办过上海协成科技公司,范敏是上海旅游社总经理和新亚酒店管理公司副总经理。
这四君子从此开启了中国在线旅游史上的一段传奇。
范敏有一段生动的话来描述四个人的合作关系,他说:“这就像是盖楼,季琦有激情,能疏通关系,他去拿批文、搞来土地;沈南鹏精于融资,他去找钱;梁建章懂IT、能发掘业务模式,他定出大楼的框架;而我来自旅游业,善于搅拌水泥和沙子,制成混凝土去填充这个框架。”
在一番讨论后,他们看到了那时中国旅游行业的现状和缺陷:想出去和出不去。在他们看来,互联网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各行各业,如果将互联网与旅行相结合,也会得到爆发性的增长。
在公司刚刚成立之初,总共只有30位员工。因为当时范敏和梁建章还在其他公司任职,在外面露面的是沈南鹏和季琦,只有下班之后,四个人才能在公司碰头,商量公司的未来。
由于季琦主要负责的是公司的管理和外部资源的接洽,因此季琦的办公室是当时最大的,“足足二十个平方,而我和梁建章连办公桌也没有,4个人开会的时候,就在季琦的办公室开。”尽管创业辛苦,但范敏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段日子。
2000年的范敏已经35岁,这个年龄对于创业来说似乎已经有些晚,更不用提他已经在上海新亚(集团)酒店管理公司担任了高管的职位,公司还为他配备了司机和专车。但范敏就像“着魔”了一样,放弃了这一切,在临近“不惑之年”的时候,选择创业。
可是,在携程成立之后没有多久,虚高的互联网经济像泡沫一样迅速破灭,众多互联网企业的发展也在一时间陷入困顿,梁建章感觉携程必须从纯粹的互联网业务,转向在线和离线资源的旅游服务企业,形成线上与线下的链接。
2000年,携程组建了呼叫中心,以“鼠标+水泥”的方式为客户提供服务。客户将需求告知客服,客服再通过互联网实现机票、酒店的预订。
除了在对接资源方面发力之外,携程还在2000年11月收购了国内最早、最大的传统订房中心——现代运通。完成收购之后的携程就此搭建了一套完整的“实时控房系统”和“房态管理系统”互联网管理平台。两年之后,携程再次收购了散客票务公司——北京海岸航空服务公司,并建立了全国统一的机票预定服务中心。
在携程的呼叫中心投入使用之后,范敏每天拿出半个小时专门听电话,随机切入到顾客拨入携程的任何一个预订电话中,发现接线员在回答顾客的问题时有不到位的地方马上记录下来,专门做分析,重点整改。
携程将所有的酒店和机票信息都输入数据库,对于接线员进行一个认真培训,每接线员在接听电话、下订单的过程就像工厂的流水线生产一样,这一简单的模式看似简单,但复制很难。每个电话处理不超过180秒,在每一个下单过程中,一共有20多个“动作”,要求每个“动作”都不能走样。
自此之后,拥有了自身出行资源的携程,凭借着“机票+酒店”的黄金搭配,一步步走向纳斯达克。
2003年12月,携程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是继门户网站新浪、搜狐之后,中国首家登陆美股的中国公司。
后来范敏回忆,因为携程最初制定的目标明确,在互联网企业的“烧钱”大潮中,携程烧得很少。在上市之前,一共进行了三次融资,融资总额达到1000万美元。但一直到上市时,这笔钱也没有花完。而且上市之前,公司已经盈利了。
2005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携程开始稳步发展,稳居届时互联网出行第一的宝座。CEO梁建章感觉携程已经步入正轨,公司的愿景已经实现,便开始思索实现自己最初的梦想——考取博士学位。于是他下决心辞掉CEO的职位,自己来到美国学习。
“当时公司各方面都上了正轨,产品完善,竞争对手也基本被压制住,我本人也想多学些东西。”
离开之前,总要选好公司的掌舵人。而范敏就成为了梁建章眼中的最佳人选。在范敏时代,携程的营收从1亿多美元增长至6.6亿美元,在中国在线旅游市场始终保持着老大的位置。2007年,梁建章到了美国斯坦福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
可是让梁建章没有想到的是,随着网络消费的崛起和旅游市场的细分,携程身边“群狼四伏”。也就在他辞职远赴美国的那一年,一个比他年轻7岁的年轻人庄辰超,也成立了一个旅行网站——去哪儿网,成为了携程的宿敌。
和携程选择的道路并不一样,去哪儿更加强调“聚合”的概念,通过网络搜索、比价的模式,吸引价格敏感群体的关注,逐渐成为航空公司、机票代理和酒店的直销平台,将选择权交还给了用户。
于是,理所当然的,去哪儿上线后没多久就受到了市场和用户的广泛认可,那个在之前还要被忽视的“小角色”,慢慢成长为可以和携程匹敌的庞然大物。
2007年10月,崔广福就任艺龙网CEO,决定走一条与携程不同的路:降低佣金比率,签约更多二三线城市中小酒店,并通过团购、返现等多种方式促销,从而对携程形成包抄之势。
对于崔广福来说,艺龙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做在线酒店预订市场的第一。事实上艺龙网也做到了,其在线酒店预订量已从2009年占携程在线酒店预订量的20%,增长到2012年的80%。就像同程网CEO吴志祥说的:“如果失去了酒店预订第一的位置,携程就失败了。”
雪上加霜的是,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一些小众的平台,例如航班管家、今夜酒店等小平台也加入了这场竞争,进一步压缩着为数不多的市场份额。互联网巨头此时也看到了在线旅游网站的巨大潜力,2011年5月,腾讯投资艺龙;百度也向去哪儿伸出了橄榄枝;同年,淘宝旅行平台的规模也达109亿元。
一山不容二虎,更不用提这么多只虎。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场旅行网站之间的“历史决战”,包括用户、包括众多网站自身。
2009年,艺龙网率先打响了价格战,将了携程一军。而携程的反击,来得分外的晚。一位携程内部的员工说,早有员工反映过艺龙的潜在威胁,并建议回击,但范敏未有足够的警觉。
2011年,去哪儿网成立时间较晚,庄辰超预感去哪儿和携程之间必有一场战争,纵使年轻气盛也感觉到了压力。于是,去哪儿拿着股权,百度拿着投资,双方思量再三,达成了合作。庄辰超当时并没有预感到,百度的加盟,会带给去哪儿网什么样的机会。
而此时的携程呢?其实早在2006年就有分析师提出,通过网络搜索找到比携程价格更低的机票,会对携程产生不利的影响,而范敏当时回答:“我不认为旅行搜索引擎有很大发展空间。”一位从携程离职的员工说,可能携程后来逐步丧失绝对领先地位的原因与范敏“国企+传统旅游业”的背景有关。
可真的面临大战,携程自然不想坐以待毙。
2010年,携程宣布新增休闲旅游业务,在各地收购、设立旅行社;整合低星级酒店,建立星程联盟;入股如家、汉庭等酒店,以便更好地利用其房源。2012年,休闲旅游为携程贡献的营收已达15.6%。直到现在,范敏依然认为,向休闲旅游市场延伸是携程最正确的决策之一,范敏将之视为“携程第二程”。
2013年,在外求学的梁建章身披铠甲,重返公司任职CEO。回公司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组织架构调整。内部形成五大事业部,分别是酒店事业部、机票事业部、无线事业部、旅游度假事业部和商旅管理事业部,分别由五个副总裁担任。
一位携程的员工表示:“James(梁建章)是甲骨文出来的,他把甲骨文一些好的内部管理方法带到了携程。”IT出身的梁建章,随后开始拿技术开刀。投入重资强化研发,削弱线下人员,推动公司向轻盈方向发展。很快,携程就从美国的旅游网站Expedia挖来了一员悍将,名叫熊星。进入携程之后,熊星就搭建了携程一直沿用的机票引擎核心构件——ATPCO计算引擎。
就在团队内士气高涨,准备对那时最大的“敌人”去哪儿网发起猛攻时,一个重磅消息让他们停下了脚步——携程和百度突然宣布达成股份置换协议,携程从百度手中接过去哪儿的股份,成为了去哪儿的最大股东。
于是,前一秒还互相敌对、虎视眈眈的双方,下一秒就要彼此一起商讨之后的业务。
在2013年,梁建章已经预感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终将来临,下定决心把所有的重心都押在移动互联网上。
就这样,在线旅游行业经过多年的发展之后,已经形成了比较固定的行业格局。尽管中间有波折和起伏,但携程还是牢牢地占据了中国在线旅行第一的宝座。尽管接下来携程在行业内的发展顺风顺水,但有句话叫“有得必有失”。
赢了业绩的携程,逐渐开始输了口碑。
我们听惯了电视广告上邓超“携程在手,说走就走”的广告语。直到2017年,演员韩雪在微博上对携程开炮:“携程在手,看清楚再走!”
韩雪表示,自己是携程的资深用户,自己曾经多次发现并手动取消隐藏在订票信息下的“预选保险框”,但这一次,千算万算还是没有躲过携程的套路。在韩雪多次向携程投诉后,最终等来的只是一句道歉。本来出面抨击这些大企业是敏感的事情,但耿直的韩雪依然选择了公开声讨,愤怒的她要求携程诚实面对问题,向公众致歉。
不是只有韩雪一个人面临这样的问题,当韩雪的微博发出来没多久,就收到了大批用户的响应,评论区超过2万条评论,转载1万多次。
是的,捆绑问题,成为了携程发展至今,在用户口碑方面遇到的最大的门槛。特别是对很多新用户而言,如果不仔细点开每一个下拉框,一不小心就中招,机票莫名就绑上了各种保险,各种酒店优惠券,还有打车券,防不胜防。
韩雪的事情是个导火索,“炸”出了用户对于携程的不满。评论区又有很多用户曝光了在携程上遇到的更多问题。更多的用户也回忆起了2016年的“假机票事件”,而那一次,携程的广告语又被调侃称了“携程在手,机场留守”。
2016年1月9日,付先生在自己的微博上爆料称,他通过携程网预定了从上海浦东到日本东京,以及从东京到北京的两张机票,而就在他想要回国时却遭遇了无法登机的尴尬。航空公司告诉他,他买到的,是一张涉嫌转卖积分的机票,航空公司认定此票无效,导致付先生无法登机滞留在机场。
按照机票销售市场的惯例,依靠积分转让得来的机票,是严禁进行买卖销售的。付先生认为,自己在携程上正规购票被骗,却买到违规销售的积分票,让他在航空公司的信用记录里,严重受损。而面对消费者的投诉,携程公司最终给出的回应是:付姓乘客1月7日从东京飞回北京的机票由供应商出票,由于供应商违规操作,私自以积分兑换机票,携程公司愿退一赔三弥补乘客。
出了这样的情况,携程也感到委屈:所有消费者都在埋怨指责携程网销售“假机票”,但实际上,这些积分票都是汇聚在携程网络平台上的机票经销商干出的缺德事,携程被消费者痛骂,感到很委屈。
平台大了,经销商多了,携程网对供应商的监管,也开始出现了漏洞。
关注度较高的“大数据杀熟”问题,携程也不幸被波及。
今年3月,微博网友“陈利人”发文称,自己在携程APP购买机票,原本总价17548元,因为漏选报销凭证返回重新操作,但再次支付时发现无票,其他航班则高出1500元。
与此同时,他发现该航空公司官网的该航班仍有余票。一时间,这条爆料在网上反响巨大,携程又一次背负着沉重的舆论压力。第二天,携程发表了长篇道歉声明,解释称是机票预定程序中存在了Bug。但是众所周知,携程被曝出大数据杀熟不止这一次,这样的声明并没有说服力。
2017年携程流年不利,过得格外煎熬。如果把上面的问题归结为服务问题,那这年来发生在携程的另一件事,则为携程招来了巨大的社会压力。
为了解决员工生育问题,提升员工幸福感,携程专门设立了携程幼儿园,这本身是一件为员工谋福利的好事。2017年11月初,携程托管亲子园教师打孩子的视频开始在网上流传,视频显示,教师除了殴打孩子,还强喂幼儿疑似芥末物。
尽管最终事件圆满解决,携程也诚恳道歉,但随着各类型事件的发酵,还是让人们对携程的未来发展格外担忧。
经历了这些事件的携程,在风雨的洗礼中学会了如何低调做人,低调做事。江湖纷争还在继续,在这个跑道上的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排位的战争还将持续。
携程创始人之一,前CEO范敏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旅行不单纯是一次旅游行为,它是人的生命冲动,是一个生活目标,是梦想的实现。从这个角度说,旅行是很崇高的事情,我们在为梦想服务。”
我们常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但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打败我们的并不是我们没有梦想,而是受各种条件的限制梦想变成了空想。技术的发达,让我们出行选择更多,优惠更多。也许,携程的初衷,就是满足我们越来越多、越来越远的梦想。
对于一些互联网公司来说,20周年,可以说几乎见证了整个中国互联网的发展,足够炫耀的资本。但对于携程来说,也许就是因为它叫携程,做的是旅行的生意,决定了它必须永远走在路上,没有机会回顾过去。
但这也不是一件坏事,20岁这个阶段对于人来说,正是走过青春期,不再懵懂,学会理智,不再犯错的时候。对于携程,也是如此——像年轻人和它的服务对象一样,永远年轻,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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